潘清已经习惯了这块狗皮膏药,他乐意跟就跟吧,正说着,忽见那边儿明路引了衙门的主事过来,到了近前躬身见礼。卫九摆摆手:“行了,这些虚套子就免了吧,有功夫把差事当好了比什么都强,听说以前冀州便闹过一次瘟疫?”
那主事忙道:“是闹过,说话快二十年了,那场瘟疫闹得大,都不知死了多少人,听老人们说死人都是一车一车的往外拉,有的一死就是一家子连老带小一个活命的都没有,实在凄惨。”
卫九哼了一声:“既有前车之鉴,就该防微杜渐,以免惨事重演,这城外难道就不是冀州府所辖之地了吗,你看看这里死人尸首随处可见,蛆虫成堆,臭气熏天,若长此以往,怎能不生瘟疫。”
那主事:“大人教训的是,下官这就命人来收拾掩埋。”
潘清一听忙凑到卫九耳边嘀咕了一句,卫九:“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叫人来收拾也不晚。”
见主事仍躬身不动,微微皱了皱眉:“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去吧。”
主事这才告退,走老远才敢回头瞧了一眼,心说这位新任的知府大人还真是说风就是雨,叫人猜不透心思,不过有一样他们倒是看的真真儿,他们新来的这位知府大人,对潘捕头可是好的很,好都不足以形容两人的关系, 得说言听计从,说起来还真叫人纳闷,这潘捕头跟知府大人还有那位小侯爷怎么能凑到一块儿了呢,怎么看都不是一路的。得了,不管怎么说,以后招子放亮点吧,这位潘捕头别看是外来的和尚,可有能耐,后台还硬,比起吴有运可牛多了,吴有运都能成了冀州府的地头蛇,这位潘捕头就更不用说了,往后这冀州府估摸都是这位说了算,自己以后可得谨慎些,别得罪了这位。主事走了,卫九才道:“做什么非要明天?”
潘清:“若今天收拾掩埋,岂不是打草惊蛇,如果你是那些抛尸之人还会来吗?”
卫九:“倒忘了这茬儿了,不过你确定那些人今天还会来?”
潘清:“不确定,但有时候不确定也要堵一把,若抛尸的人来了,这案子便有了眉目。”
卫九:“案子?”
潘清:“既发现了有人炼制红铅丸,保善堂那样被抓去做药引的姑娘便不会只有一位,而小翠的失踪,很可能也是被抓去做了药引子,等回去再问问昨晚上的还有没有丢姑娘的人家便知道了。”
卫九:“这些人难道敢明目张胆的劫掠良家女子不成。”
潘清:“朝廷下禁令不许私贩人口,这些人若不用这样的手段,怎么弄药引子,不过说到这个私贩人口,朝廷不许,那些花楼里的姑娘,大户人家的下人岂不是无以为继了吗。”
卫九:“朝廷下了禁令是不许私自贩卖人口,却还有官卖啊。”
潘清:“何为官卖?”
卫九咳嗽了一声:“我也只是大略听说了一些,底细的并不知道。”
明路忙插嘴道:“奴才知道,官卖就是牙行,不过寻常的牙行可不成,得是官府特批的才能做这个营生。”
潘清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摇摇头:“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怕到了下头州府就走样了。”
卫九:“此话怎么?”
潘清:“这贩人口自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之前可私贩人口,为了谋利便有人铤而走险去拐了人来卖,拐子多了老百姓自然不能安生,老百姓不安生了易生乱象,所以出这个主意的人出发点是好的,而且这个主意不禁可治理私贩人口的乱象,还为官府谋了一笔田税以外的进项,着实是一举两得,就凭这份忧国忧民之心以及精明的才干,此人足称得上一位好臣子。”
卫九目光闪了闪:“既如此,为什么到州府就走样了呢。”
潘清叹了口气:“从古至今官场都是一个样儿,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再好的政令一到了下头实行起来便走样了,就比如说这个不许私贩人口的政令,本来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可是到了州府那些官员眼里看到的就不一样了。”
卫九:“怎么个不一样?难道还能看出花来?”
潘清:“花是看不出来,却能看出白花花的银子,都知道贩人口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尤其不许私贩之后,那些获批的牙行,没了竞争对手,所收获的利润比之前更要大的多,说白了,只要能拿到官府获批的许可文书,就等于拿到了白花花且源源不断的银子,你说这样的一张许可文书能值多少?”
卫九愣了愣:“朝廷可没收多少银子。”
潘清:“朝廷是收的不多,可底下的那么多贪官呢,平常都是挖空了心思搜刮银子,如今从天上掉下来这么条现成的财路,难道会放过去不成,若我所料不错,这么一张许可文书,就算要万八千两银子也有人争抢着要。”
卫九:“怎么可能,那不过是一张纸罢了。”
潘清:“那张纸在某些人眼里却能生出金山银山,所以这样的政令下到州府必然走样,而且,那些牙行一旦拿到了许可文书,既是花了大价钱,必然要从买卖中捞回来,既是官府许可的胆子就更大了,跟那些拐子勾结在一起,岂不是 也不能制止私贩人口的乱象,如此,这个政令还有何意义?”
卫九想了想道:“照你这么说,朝廷的政令下到州府都是没用的,那清弟刚还说出这主意的是位好臣子。”
潘清:“人家忧国忧民出发点是好的,自然是位好臣子了,只不过到了下头执行起来走样了而已,也不能因此就说人家的主意不好吧。”
卫九叹了口气:“清弟这么一说,便再好的政令也是无用了。”
潘清:“不能有效的实行自然无用,其实若想有用也不难,只要层层设置监督机制,虽不能保证准确无误的实行,至少比直接丢个政令下来有用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