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千怡和尤千荣兄妹俩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往后退,直到后背贴在墙上退无可退,才堪堪停下。 他们目光惊疑地看着女鬼的独腿,好险没有叫出声来。 ——女鬼只有一条腿。 右腿从膝盖往下全都没了,不知道是怎么断的,截断面血糊糊一片,还能看到肌肉纹理。 冲击力实在大大,尤千怡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女鬼霎时看了过来。 尤千怡脸色一白,吓得发抖。尤千荣立马就要去拥妹妹,妹妹却一溜烟地跑到了砚灵兮身后,依赖又充满信任地说:“砚大师救我!”
砚灵兮抓过莫玄淮的手看了看,胳膊上有一点浅浅的青印子,她不高兴地皱了皱眉。 莫玄淮捏了捏她的手,说:“我没事。”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有事。”
砚灵兮说,“但这和我不高兴有什么关系?”
就是单纯不喜欢别人在他身上留下印子罢了。 女鬼单腿站立,猩红的眼珠转动。 砚灵兮冷冷地瞥过来一眼。 女鬼没说话,只是阴冷地站在那里。 “出去说吧。”
砚灵兮率先开口。 一行人走出去,女鬼不想去,想跑,不知为何,他从砚灵兮和莫玄淮身上感觉到一股危险。 可她刚转了个身,一道黄符就飞了过来,后心一阵发热,她动弹不得。 砚灵兮直接把她“提”到了客厅。 “说吧,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不去投胎,为什么要吓人?全都给我老实交代!”
女鬼默默估量了一下双方实力差距,抿唇,老实交代。 “我、我叫艾书,不去投胎是因为我大仇未报,吓人是因为我不甘心......” 尤千怡没忍住:“你不甘心你就去报仇,你吓我这个无辜路人干嘛啊。”
语气幽怨极了。 女鬼说:“因为我找不到他。”
尤千荣大着胆子问:“那你是怎么死的?”
女鬼沉默片刻,说道:“被我当时的男朋友害死的。”
“具体说说。”
砚灵兮说。 “我和他都是邻市的,只不过我是普通家庭,他是富二代,我俩偶然认识,他很会追女孩,没多久我们就在一起了。他是个花花公子,和我在一起也没和别的女人断了联系,我们之间的争吵和矛盾越来越多。我想最后做一次挽留,如果依旧改变不了,就分手,我们来到雁城旅游。”
“可是没想到,他那些莺莺燕燕也跟来了,还故意在我面前做一些出格的举动。”
“后来他在对方的提议一起出海,我忍无可忍地和他争吵起来,没想到他恼羞成怒直接把我推下了礁石区。”
“那么高那么高,礁石很尖锐,我的右腿直接断了,可他们没有救我,我疼得根本动不了,只能等死。”
听完之后,一片寂静。 女鬼说的很冷静,像是早就看开了。 可若是真的看开,怎么可能记的这么清楚,怎么可能不甘心到连投胎都不去? 尤千怡设身处地,觉得如果是她,她也得拉着对方一起死! 她刚刚还觉得女鬼可恶,现在却觉得她可怜。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尤千荣:“......” “咳!”
尤千怡回神,连忙道:“莫先生,我说的不包括你啊。”
大家都知道砚大师和她老公莫先生琴瑟和鸣,感情好的不得了。 莫玄淮略点了一下头,显然并不是很想搭理她。 尤千怡也没不满,砚大师她老公不生气就行。 尤千荣:“......”我呢?我就不用哄一下吗? 尤千怡问:“那他既然在邻市,你去找他不就好了?为什么会找不到呢?”
女鬼摇摇头:“我走不出去。除非他再次踏入雁城。”
是会有这种情况,和地缚灵很像,只不过她的行动范围比地缚灵大的多。 砚灵兮忽然开口:“我问你,你有打算伤害他们吗?”
她表情很随意,指着尤千怡兄妹俩,似乎答案就算是“有”也无所谓。 女鬼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打算杀人。除了那个贱人,我不会杀别人的。”
砚灵兮看了她两秒,点了点头,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行。”
女鬼不明白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随后便见到砚灵兮走到她的面前,手上多了一张黄符,随着她嘴唇的翕合,黄符上的咒语发出淡淡的光芒。 女鬼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好像所有沉疴枷锁都掉落,浑身轻松了许多。 她懵懵地看向砚灵兮。 砚灵兮挑了挑眉,勾唇一笑:“去吧。”
—— 甄思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再次见到艾书的一天。 这日,他醉醺醺地回来,推开卧室门,看到床边坐着一个女人,如瀑的长发披散在她的身后,衬得身段婀娜多姿。 甄思屹憨笑了一下,叫了某个名字。 女人却没有回头。 甄思屹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大掌按在女人的肩膀上,把人扭过来。 女人顺从地转过了身,甄思屹却吓得酒完全醒了,喉咙像是被掐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脸还是熟悉的脸,可她表情惊恐,眼珠凸起,脸上是迸溅出的鲜血,她的右腿整个没有了,鲜血淋漓,滴答滴答,床沿被淋湿,地板上积了一滩,血腥味令人作呕。 随着甄思屹松开手,女人也倒在了血泊中。 不知是不是巧合,她的脸正正好朝向甄思屹,眼珠子也死死地盯着他。 死不瞑目。 又似乎是在求救。 甄思屹抖着腿,极度惊吓之下,尿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杀人了!杀了人!救命啊,救命!!!”
他连滚带爬地朝着门口去,却在门口看到一只独腿。 甄思屹浑身僵住,他目光发直地盯着某处——独腿的旁边,一滴一滴的鲜血正在滴落,清晰可闻的“哒”声。 他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僵硬地抬头,看到了已经从自己记忆中淡化的某张脸,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艾......艾书?”
甄思屹开始觉得自己在做梦,否则怎么会见到已经死了的人呢。 “甄思屹。”
艾书叫道。 甄思屹莫名抖了一下。 他开始掐自己,打自己,扇自己耳光,试图用疼痛的方式让自己醒过来,可是他感受到的只有疼痛。 为什么会疼,为什么会疼?这不是梦吗?这明明应该是梦啊!!! “甄思屹,你逍遥自在了这么多年,也该付出代价了。”
艾书阴森森地说。 甄思屹要偷,痛哭流涕:“不,不!艾书,艾书求你放过我,我知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坏人都会在受到惩罚的时候说自己知道错了,但如果他们真的知道错了,就不会等到惩罚上门了才知道错。 “你知道错了?”
艾书似乎被打动,问出了这句话。 甄思屹忙不迭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艾书轻笑了一下:“那你更应该尝一下我受到的痛苦啊。”
她蹲下来,娇小细瘦的手抓住了甄思屹的右腿,诡异一笑,狠狠地将他的右腿给扯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甄思屹压抑地嘶吼。 失血过多,又或者说硬生生疼死的。 艾书看了片刻,闭了闭眼。 艾书回了雁城,郑重地和砚灵兮道谢之后,才准备去投胎。 “下辈子,我是不想再找男朋友了。”
砚灵兮摇摇头,说道:“坏人不分男女。”
艾书愣了一下:“砚大师,你觉得我还应该寻找爱情吗?”
“没什么应不应该,谁都有寻找幸福的权力,我只是想告诉你,别一棍子打死所有人,就为了那么一个不值得的臭男人。”
砚灵兮说,“男人不都是坏的,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她握住莫玄淮的手说。 “我明天还要去参加朋友的婚礼,新郎虽然很二,却也是极其爱老婆的好男人。”
砚灵兮说:“不要抛弃爱人的能力。去吧。”
艾书若有所思,转身离去。 —— 翌日。 砚灵兮一家三口去参加婚礼。 今天不是周末,莫玄淮特意给然然请了假,因为他是小花童。 穿上一身小西装,带着领结,明明是正装,却因为他的幼态而显得可爱至极,下楼的时候遇到其他邻居,夸赞的话不要钱似的。 然然淡定大方地接受,并且很有礼貌地道谢。 等上了车子,砚灵兮故意逗他:“你可真不害臊,人家夸你你就受着啊?一点都不谦虚。”
然然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我和妈妈学的!这叫有其母必有其子!”
砚灵兮被噎了一下,迁怒道:“你都教了你儿子些什么呀?”
莫玄淮从善如流:“嗯,我的错。”
砚灵兮:“......” 并没有被哄到好吗! 到了徐家,进入徐雪莹的房间,房间里有她几个玩的好的朋友,她正在上妆。 “灵兮,你们来啦!”
徐雪莹精神一震,对砚灵兮抱怨道:“我没想到结婚这么累。”
尤其是他们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婚礼也办的格外浩大,还没怎么开始呢,她已经觉得自己要累惨了。 砚灵兮心想,可不是嘛! 幸亏她只结一次婚。 没多久,柯元思就到了。 砚灵兮看着他过五关斩六将,最后把婚鞋找到,单膝下跪,珍重地为徐雪莹穿上,然后把人抱起来出去。 看到他们起誓,说“我愿意”,交换戒指,亲吻对方。 这是砚灵兮第一次参加婚礼,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是为什么呢? 莫玄淮说:“因为他们是你的朋友。”
砚灵兮恍然大悟。 旁人的婚礼与她何干,之所以这么有感悟,只不过因为对他们有感情罢了。 前世今生,唯二的朋友。 砚灵兮又看向莫玄淮和然然。 莫玄淮身姿挺拔地坐在她旁边,左手握着她的右手,很自然的姿态,另一边是然然,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小短腿悠哉悠哉地晃悠悠。 兴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大一小齐齐扭过头来,两张相似度极高的脸同时对她笑了一下。 “灵兮。”
“妈妈。”
砚灵兮眨了眨眼,莞尔一笑,应声道:“嗯。”
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了朋友,亲人,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