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娴脚步发软,但她这一次不想示弱,一步一步走出了房,看着屋外的太阳突然就泪如雨下。苏嬷嬷动作轻柔的给她拭泪,目光落到跪于院子里的一众下人身上,这里不止有杨家的人,还有花家的陪嫁,掌事嬷嬷已经病故,几个贴身丫鬟却都挽了发开了脸,穿的比花娴还像个主子,竟是都成了杨奇的通房。这些人,竟没有一个人将二姑奶奶在杨家的遭遇告知花家!花柏林冷着小脸,竟也有了气势,“表哥,这些下人都不能用了,发卖了吧。”
“表弟倒是提醒我了。”
杨随安回到房内,无视坐于那的杨老夫人,从柜子里找出一匣子卖身契,翻了翻看一张没少,重新回到院子里,“看样子你们自己都忘了卖身契是握在谁手里,桂子,拿着去找牙婆子,告诉她价钱好说,要是能立刻来把人领走本公子不介意贱卖了。”
“是。”
“大公子饶命!”
一众人白了脸,有的更是吓得大哭,少有被转手卖了还能卖得好的,尤其是开了脸的几个丫鬟,说不定就会被卖到那腌渍地方去。穿绿衣服的姑娘长得尤其娇俏,她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跪伏于地,哭着道:“是奴婢忘了本份,请大公子原谅奴婢一回,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原谅你?原谅你怎么对得起我娘伤过的心,秋玉,你爬上主子床的时候可有想过我娘是怎么待你的?你是忘了本份,出自花家,却连给外祖母带孝都不曾,你有什么脸来叫我原谅你?桂子,立刻去。”
“是。”
苏嬷嬷扶着花娴伏到一个粗壮婆子背上,花柏林在一边扶着些,道:“走吧。”
走出院子,外边隐隐绰绰站了不少人,却没一个人上前。二门外,杨奇带着不少家丁隐隐将二门围住了,一看到花娴被背出来心头就是一跳,他以为娘能将人留住。“姑父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杨家是个龙潭虎穴,进得出不得?”
不待杨奇答话,花柏林又是一笑,“真是巧了,我还偏爱闯龙潭虎穴,走,我看谁敢碰我一下。”
杨奇还真不敢碰花柏林,他自己也是走的文人的路子,知道花家的能量有多大,不然他也不会不惜动手也要逼花娴答应他回家说动花家人给他牵线。可他能动自己的儿子,上前就重重甩了杨随安一个耳光,“孽障,你想干什么?啊?联合外人来对付杨家?”
杨随安不知道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这一巴掌是不是用了全力,他只觉得半边脸连着嘴巴都木了,有水从嘴里流出来,抬手一抹,是血。他回过头来冷冷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没有丝毫感情。花娴却要疯了,她挣扎着从背上下来,苏嬷嬷急忙扶了一把她才没有滑落在地,她扑到儿子面前想摸又不敢摸,瞬间就眼泪流了满脸,“娘不走了,安儿,娘不走了……”“不走了就赶紧回屋去。”
杨奇大喜,立刻要上前拉起花娴,花柏林带头往杨奇面前一站,怒声道:“我看谁敢碰我二姑一下!”
花家的下人包括几个婆子在内纷纷上前,凶狠的看着杨家的下人,他们可都是跟着武先生学过的,正好验验自己学了几分本事!杨随安扶起娘亲,示意婆子蹲下,他扶着娘趴到婆子背上轻声道:“您若是留下,这个巴掌我就白挨了,走。”
苏嬷嬷扶在一边,婆子背起来就往外走,花柏林带着人垫后,杨家的下人只敢跟着,却无人敢上前,包括杨奇。直到走出大门看到了在外头接应的花家下人,花柏林才敢稍有松懈。此时杨府门外明里暗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花柏林向苏嬷嬷使了个眼色。苏嬷嬷轻轻拍了拍婆子的肩膀,婆子会意,将花娴放下来,一左一右扶着她往软轿走去。她这一身的伤实在太明显,低呼声从各个方向传来,花娴把头埋得低低的,羞得恨不得地上有条缝给她钻。怪不得花家这么大阵仗,原来是花家的姑奶奶被欺负了,做这主的……该不会是那个当家的花家大姑娘吧?倒是硬气得很!此时杨正终于得了消息追了出来,可是一切都迟了,他看向肿了半边脸的长孙,试图挽救,“随安,毕竟是家事,莫闹大了。”
杨随安也不想让外人看了热闹,他走近祖父,轻声道:“祖父,他打我我认,我也扛得起,可我娘扛不起,再来这么一次她命都要没了,我不敢堵,如果我连自己的娘都护不住,不敢护,我愧为人子,也愧对您这么多年的教导,祖父,我只有这么一个娘,她软弱她不能干,她现在甚至没了兴盛的娘家,可她也是我娘。”
杨随安跪地磕了三个头,“只要您认我,我就是杨家的长孙,您若不认,我也是杨随安。”
杨奇恨得咬牙,“你这次走了就永远都别想回来,我不差你这个儿子,杨家的一切你也休想得到……”“杨奇!”
若不是深知不能在人前教子,杨正真恨不得一棍子敲死这个蠢货,他是不止这一个孙子,可这些孙子里只有这一个天份最好!“你的东西我从来没想要,以后我会靠自己堂堂正正去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杨随安起身,“祖父,您保重。”
“随安。”
杨随安回头。“你是我杨家的长孙,这一点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这里是你的家,你的根在这里,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家人难免有矛盾,可家人始终是家人,成不了外人。”
杨正走上前两步,笑得像个慈祥的长者,“多回来看看祖父。”
“是,我会的。”
杨随安一眼都没有给杨奇,这个家里他会挂念的也唯有祖父,虽然他知道祖父也别有居心,虽然祖父明知母亲被欺负也不曾为母亲说过半句话,可自己得的好也是真的。目送队伍离开,杨正转身往回走,“关门。”
“爹……”“啪!”
杨正回身就是一巴掌,脸上的笑容哪还能见半点踪迹,“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