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书等士子,还有甲士渔夫们,目睹了整个过程。吴厚德一边谢罪一边死性不改地用眼睛偷瞄冬荷后,一直低着头没表态的陈斯年,随后突然有了动作。只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纯金打造的斧头。紧接着他提步上前,目光狠厉决绝,左手一把探出,死死扣住吴厚德的右手手腕,又抬腿一脚踹到对方的后腰上。吴厚德肥硕的身子被踢得往前一挪,整个人连带右手被紧紧地按在旁边的桌子上。其上的碗碟“哗啦”一下,全部落地,摔得粉碎。最后,陈斯年脸上带着寒冷又诡异的笑容,手中金斧子高举,看准吴厚德被按在桌子上的右手,猛然剁下去。从始至终都一脸懵逼的吴厚德,只听到“砰”的一声,肥腻的身子轻轻一颤,抽动两下。当他看到自己食指和中指飞出,鲜血狂飙的时候,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空白的大脑和锋利的斧刃,让他甚至在那一瞬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双眼直愣愣地扫过桌上的一滩血迹,再低头瞧见落在地上的两个手指,确定那是自己手上掉下来的后,终于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惨叫。“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手!”
“我的手!!”
陈斯年将其松开。吴厚德左手死死地握着没了两根手指的右手,满地翻滚。十指连心,剧痛让他在地上抽搐成一只肉质饱满的大虾米。“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撕心裂肺,好似乡下劁猪时,村头村尾都能听见的热闹动静。猪它有什么错?它只想吃了睡,睡了吃。就因为让它长得更加肥硕,无情的人类就要把猪变成太监。可恶!大片大片的鲜血好似山间的泉水般外流,附近的地面被染红。这血腥的场面让没见过杀伐的读书人,本能地掩面后退。他们中也有距离陈斯年比较近的,被溅了一身血,脸上都是一片腥红,反应过来后一阵作呕。冬荷微微动容。身为统领的姚翠花却是咧嘴笑起来。这个姑爷,他很喜欢。而吴天,从侄子被剁手指到满地打滚,他都是处在迷茫的状态,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喑哑。怎么敢的啊!怎么敢啊?“陈斯年!!”
吴天终于不再顾及颜面和气度,咆哮起来。“你你你……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我侄儿他已经谢罪,你为何还要这般?”
“你凭什么砍下他的手指?”
陈斯年拎着带血的金斧头,几步上前,来到其面前。后者吓得不由得退后几步。然而陈斯年却没有对他对手,只是揪住他的官袍,在金斧子上擦拭两下,将血迹擦干,微微一笑,和煦似春风,哪里有半点杀意,与方才判若两人:“布政使大人,你可能误会了什么吧?”
“我什么时候说,他道歉了,我就不砍他?”
“我这个人,向来说话只说一半。”
吴天吹胡子瞪眼,指着陈斯年,气得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你你你……”一旁的黑甲姚翠花瞧着,想起几日前廖熊胆和他描述的,这位姑爷在砍了地方将领后,竟然开始杀降。结果最后他又说:我只是让他们放下兵器,什么时候要他们投降?诡谲、狠厉。煞气缠身,好似几十年挣扎的老兵家,望而生寒。甚至做事有些不计后果。此等锐气,谁人能比?姚翠花暗自摇了摇头,论心狠,他是不如这位年轻姑爷。地上,挣扎了半天的吴厚德,面色和嘴唇都开始沉陷出淡紫色,也没了力气,捂着断指的手,哀求地看向大伯。他不敢去看陈斯年,害怕哪个眼神不对,这疯子又把他另外几根指头也砍了。“大伯……”“大伯,我好冷……”“我害怕……”失血过多的前兆。吴天连忙跑过去,扶住他:“没事没事,侄儿莫慌,我们这就走。”
同样被吓傻的,还有藩司的士卒,还有吴家的家丁。陈斯年不发话,他们不敢挪动一步。见无人动起,吴天死死地咬牙,看向陈斯年,态度终于不再高高在上:“二姑爷……你还想怎样啊……”“我侄儿快不行了……”然而陈斯年仔细瞧了瞧,这小子身宽体胖,流血还得流一会儿,死不了,便上前。众目睽睽之下,他用金斧头拍了拍这位幽辽省政经一把手的脸,气焰彪炳,狂傲道:“布政使大人,记住了。”
“以前你们吴家敢在盛天郡作威作福,那是因为我老丈人给你留面子。”
“是因为你家是王妃的远亲。”
“可惜,我这个姑爷,来得晚,没见过王妃。”
“而且吧,是人都知道我是个傻子,不懂什么权衡利弊。”
“谁让我不开心,我就剁了谁。”
“谁惹得我夫人、老丈人不开心,我就剁了谁,就用这把斧头。”
“大人,明白吗?”
说着,陈斯年又看向吴厚德,好似华强附体,一股悍匪气息:“以后在城里见到我和魏家人,记得叫声爷。”
“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擦,装比真特么爽。华强哥这话,确实狠,说出来都感觉手里有喷子怼人家脑门。吴厚德连忙点头。他是真怕了。而吴天,却听懂了陈斯年的意思。今日他陈斯年明面上是故意刁难。但实际上却是在给镇北王卖人情。镇北王念及旧情,不能将吴家怎么样。但他陈斯年是外人。收拾他们这些权贵就跟玩一样。今日不过是一个契机,其实镇北王早就想收拾他们,只是没有理由。现在,吴厚德成了理由。唉。想通一切的吴天,没有在再说什么,让家丁将吴厚德搀扶起来,自己则整理下官袍,直起身子,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这是他今天能保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他这布政使和吴家,彻彻底底的颜面扫地。只是众人觉得,来时目空一切的布政使,回去时却身形佝偻,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