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峰思过崖上,迎面吹来的风,却让郭宇感觉一把把刀子割在脸上,冷得刺骨。他的身后是第七峰的郭溪长老,以及首座。二人静默无言。许久首座荀文洪才叹息一声,开口道:“郭长老,事已至此,动手吧。”
“我门决不能留如此弟子在山中。”
“侮辱长老,挑起天擎宗与幽辽的对立。”
“这不仅是我等的过失,也会对天擎宗的未来,产生莫大的威胁。”
郭溪长老深吸一口气,双手攥紧又松开,松了又攥,而后同样长叹一声,闭上双眸又睁开,迈开步子,缓缓上前。关于郭宇郭哲两个弟子十几年的记忆,涌上心头。那烦躁的心绪,让郭溪眉头皱得紧紧的。半个月前,她才刚失去一个内门弟子郭哲。眼下,又要将郭宇逐出师门。然而站在悬崖边上的郭宇,此刻却是满脸的讥笑,指着两个长辈说道:“可笑,可笑至极。”
“天擎宗如此袒护外人,何愁不覆灭?”
“今日将我逐出师门,千百弟子岂能不能心寒?”
“你们难倒不明白?这就是在动摇天擎宗的根基?”
“就为了跟镇北王结盟?就为了讨好陈斯年?”
“你们哪里有半点修士的高风亮节?简直就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
“上到萧婵、萧飞月宗主,下到主事杂役,你们哪个看见陈斯年不是眉开眼笑?”
首座荀文洪根本不搭理他,转过身去,仰脸望天。郭溪则是一边走,一边摇头:“郭宇,你根本不明白。”
“天擎宗年轻一代,人才凋零,我门必须有一个靠山。”
“否则早晚会被正阳宗踩在脚下。”
“只是……”“这些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是违背师命,违背天擎宗弟子的德行准则。”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袒护你。”
“是我的溺爱与狭隘,让你变成现在这副德行。”
“从今往后,你且好生悔过。”
说罢,郭溪一巴掌拍出,正中郭宇胸口。后者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好似被震碎,身形向后一倒,跌入悬崖之中。视野逐渐被暗黑取代,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郭哲整张脸都充斥着狰狞,用最后一丝力气怒吼:“陈斯年!”
“我要你死!”
“天擎宗……你们所有人,都跑不掉!”
扑通。郭宇最后落入湍急的江水中,消失不见。郭溪站在悬崖上,双眼重新闭上,胸口剧烈地起伏。她身为长老,弟子犯错,必须要清理门户。虽然知道从始至终都是郭宇郭哲的错,但她仍旧不免深深地自责。如果曾经她没有过度包容两个人,他们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他们也就心胸狭隘,再走上歪路。首座荀文洪转过身来,对她点点头:“郭长老做得没错,切莫过度自责,道心蒙尘。”
紧接着,他俯身低声道:“听说宗主已经收陈斯年为徒。”
郭溪眼里闪过一丝喜色,而后又被莫大的悲伤填满:“真的?”
“确有此事……所以郭长老,你也不如寻一得意弟子,好生教导,传承衣钵,郭哲郭宇二人,配不上郭长老的一身修为。”
听着荀文洪的话,郭溪只是苦笑。……修为尽失的郭宇,被江水不知道冲到了哪里,不知道在冰冷的江水中躺了多少天。等醒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都也要散架,饥肠辘辘,飘在还算平静的水面上。好在,他微微侧头,视线中竟然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岛。郭宇忍着身体的剧痛,想要摆动四肢,游动两下。可是侧肋以及腿部传来的痛感,让他险些失去平衡下沉。连忙调整呼吸和身姿,他才勉强维持漂浮。此时的天空,已经一片火红。水面都被映衬得通红。傍晚时分。他推测自己应该是在水上漂了一天一夜。“呵呵呵……”“陈斯年……郭溪……天擎宗……哈哈哈,老子没死……老子没死……”“没有天擎宗……老子,照样能修炼!照样能……”一激动,他身体动了两下,顿时无法保持平衡,身子又开始下沉,呛了两口水。这下,郭宇不敢再乱动,只能继续漂浮,希望海水能将自己冲到沙滩上。天擎宗位于蓬莱岛。岛上水系繁多,条条江河最终都会流入东海。所以郭宇推测现在自己正漂浮在东海上,应该距离陆地不远。只是,目前视野里是没有大虞的土地,只有一座孤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要能上岸,就还有一线生机。就在郭宇恢复些体力,准备再度尝试游动时,他忽然听到耳边有些奇怪的声响。“哎呀,这是谁家的崽子,怎么死在这?”
“还没了修为?呵呵,有趣,想当年老夫也是修为尽失,重修成金丹。”
“相公,你怎么在这啊?”
“夫人,那不是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娘,我想吃糖葫芦。”
“好好好,娘给你买……你看,那人的脑袋像不像糖葫芦?”
最开始听到那几句,郭宇还以为自己是遇到了什么修仙大能,自己与他经历相似,以为就要遇到大能老爷爷,拜入师门,一飞冲天,再杀回天擎宗血债血偿。结果听到后来,郭溪只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有人要拿他的脑袋当糖葫芦?恐惧让他浑身冰冷,也可能是长见识泡在海水里导致。总之,郭宇顾不得那么多,疯狂地摆动四肢,朝小岛游动。然而那些声音,不远反近。“嘿嘿嘿,他过来了。”
“老夫这便收你为弟子。”
“娘,我的糖葫芦自己跑过来了。”
“娘这个就给做一个。”
“相公……你怎么一个在水里?我们不是在一起吗?”
那些纷乱的声音,好似低音,好似高歌,让郭宇整个人都陷入混乱之中。难倒这也是陈斯年的法术?他一定在自己没察觉的时候,施展了法术。“陈斯年,你不得好死!”
郭宇怒吼着,恐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