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战,他可是迎战马斯与苍狼部的主力。哭泣?恐惧?害怕?暴躁?愤怒?癫狂?短暂地思考过后,陈斯年只觉得浑身发冷,汗毛倒竖,看着脚下被苗刀搅烂肚子的刘方,他抬手就给自己一巴掌。啪。侧脸有些红肿。同时,陈斯年闭上眼睛,不停地深呼吸,体内疯狂地运转真气,心中默念着《九转通天录》的口诀,心无旁骛,不去想其他的事情。几息后,他才睁开眼睛,满脸的疲惫。一旁的廖熊胆见状的身子,此刻蜷缩成一团,仿佛马戏团里被拔掉爪牙的困兽。“不行,我们得离开这里。”
廖熊胆抽噎着:“为什么……呜呜……”“我害怕……姑爷,我害怕。”
“我害怕这两个东西,也害怕你……”陈斯年闻声,又要生气暴怒,连忙默念口诀,强行保持冷静,也不废话,上前伸手将廖熊胆拽起来,又一脚将地上的长枪踢到肩膀上,扛着长枪和苗刀,眼神充血地朝远处走去。……眼皮和脚步一样沉重,身体好似乏力到极点。口干舌燥,嘴唇开裂。不知顺着河流走了多久,陈斯年勉强看到远处有灯火,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低头看一眼被拖拽一路,满身泥土的廖熊胆,发现他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死过去。陈斯年这次,没有恼火,反而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靠着路边的一个柳树,依偎下来。疲惫。无尽的疲惫。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此刻,他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去想。虽然脑海里会有意地闪过那两个庞大蝉蛹的画面,但很快就会被他默念着的《通天录》口诀压制下去。慢慢地,天色更暗,陈斯年双眼终究是失去支撑,缓缓合上。……他看到了。陈斯年看到身边有人也变了模样。头颅炸开,变成五片花瓣。身体变成蝉蛹。王府的下人,都是如此。天擎宗的弟子都是如此。镇北王、宋无咎、郭溪、郭宇、荀文洪……无数人都变成了不动弹的蝉蛹。他们静立在某处巍峨庞大的宫殿之中,好似一个个雕像,一个个祭品。而宫殿的最前方,最高处,好似站着什么人。他看不清。他拼了命地厮杀,逃窜。面前的敌人是谁,看不清。陈斯年带着魏淼、冬荷,还有萧婵萧飞月师徒,疯狂地斩杀敌人。好在,他们没有变成蝉蛹。大虞内也有正常人存在。只是极少数。大家聚在一起。可这样的世道,更加混乱了。强盗、山匪、邪修……等等,他们杀,他们笑。有人癫狂地奔跑,有人饮血作乐。而马斯的大军,则变成了行尸走肉。无数蝉蛹汇聚的大军,朝大虞攻过来。陈斯年无法阻挡。因为幽辽的将士也变成了蝉蛹。这天下,成了蝉蛹的天下。就在陈斯年绝望无助,准备放手一搏时,忽然他又回到宫殿。那宫殿最前方的高台之上,那道若隐若现的黑影,仿佛在说话,仿佛在朝他伸手。不。那不是手。那好似面条一样的东西。陈斯年咬牙,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楚些,想要凑近些。可刚迈出一步,那模糊混乱的黑影中,仿佛传出无数人的说话声。“妈妈……妈妈,他们说你是破鞋……说我是小破鞋……”“孩子,别听他们乱说,你就是我的宝贝闺女……”“嘿,你睡了那老李家的小寡妇没?”
“咳咳,我这人心善,完事后还给了她两穗包米。”
“哎哟喂,大善人,不要钱就能玩的玩意,你小子还真把她当个人了?”
“娘子,娘子……我攒够银子了……咱们能买两块地了……娘子!!你怎么能想不开啊……有什么事咱们过不去的……三瘸子!老子要杀了你,敢玷污我娘子!!”
“杀杀杀!”
“有朝一日权在手,杀尽天下负我狗!”
这都什么和什么……“这个世界……乱套了……”刘方的话突然从耳边传来。陈斯年一转头,就看到他那张没了嘴巴和下巴皮肉的脸,露出血淋淋的骨头,舌头外翻:“陈斯年,我要你偿命……”他的肠子还挂在腰间。“草,就凭你?”
“你就是成了邪祟,也只能被我按在地上摩擦!”
陈斯年没有害怕恐惧,大手燃烧着火焰朝那张血脸按去。“死!”
猛然,他双眸睁开。视野内是自己抬起的双手,还保持着按抓的姿势。再往上是有些黑的房梁。陈斯年感觉头有些痛,收回手揉了揉太阳穴,侧头看去:“这是哪……”屋内的角落里,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姑娘。年长的女人死死地搂着小姑娘。而一脸胡子的中年男人,手里则是拿着廖熊胆的长枪,指着陈斯年,一脸的凶狠:“你……你……你别乱动……要不然我……”通过对方手中颤抖的长枪,又打眼粗略看一眼他们那粗制的麻衣,陈斯年心中有了些许答案,扶着额头坐起来。一家三口被吓得都是面色惨白,男人继续威胁道:“你别过来……别……”陈斯年叹口气,拱了拱手,礼貌说道:“多谢。”
“几位无需害怕。”
“我只是受了伤而已。”
他看一眼躺在旁边,还是熟睡的廖熊胆,而后转回视线对几人道:“是你们把我俩带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