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的声控灯不太灵敏，半天也没亮起来。唯一的光线来源就是棠缘开门之后，家里的灯光，但那点微弱的光照到三楼与二楼中间那段平台时，已经是极限。季霆和苏禾就站在那儿，闻声回过头，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棠缘往外昏暗中走了两步，咬牙道，“季总，你可能无法理解我这种人生活的处境，所以就算你觉得我心理扭曲也好，变态也好，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她要保护她的家人，她的朋友，也要让他们未来的日子过得更好。她没有想伤害其他任何人，只是想让一个人渣从她的世界消失，仅此而已。昏暗中，苏禾十分识趣，“季总，我先下楼。”

楼道上安静下来，只剩下季霆和棠缘两个人。“说完了吗？”

季霆的嗓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棠缘微微一怔。季霆缓缓道，“如果你需要律师的话，我可以帮忙。”

棠缘错愕地看向楼道的平台，但光线太昏暗了，以至于她无法看清季霆的神情，只是她能感觉到季霆的视线中好像带着一些关心。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好像确实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至少这一刻季霆说的话都是善意的。好半晌她才回过神，干涩的唇动了动，“谢谢，”她无比真诚地想要谢谢季霆。季霆“嗯”了一声，依旧是轻描淡写的态度，“回去吧，早点休息。”

随后，他下了楼。听着渐远的脚步声，棠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原来的位置，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家时，发现左胜男趴在门口偷听。“你干什么？”

棠缘捂着心口，“吓我一跳。”

左胜男顺手把门关上，环抱着胳膊一脸促狭，学着季霆的语气阴阳怪气道，“回去吧，早点休息。”

棠缘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半夜抽什么风？好恶心啊。”

“是是是，人家季总说就不恶心，我说就恶心。”

棠缘忍无可忍，顺手抄起一个抱枕就朝她扔了过去。左胜男正好接住，噗嗤笑出声，“好了，别生气，逗你玩呢，我就是觉得季霆人挺好的，还主动要帮你找律师。”

“嗯，”棠缘郑重其事地点了一下头，“很感谢他，不过找律师这事，还是不麻烦他了。”

自己是个自带负面新闻的体质，保持距离才是对人家最好的感谢。左胜男知道棠缘的想法，打着包票道，“放心吧，不用麻烦季霆找人，我刚刚已经咨询过当律师的朋友了，有监控在，棠青山这次三年起步。”

棠缘点点头。能先过三年的安稳日子也不错，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棠缘跟左胜男一起，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因为都还没吃饭，收拾完之后，左胜男去厨房下面条。棠缘推开卧室房门，看到母亲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脸上的淤青已经处理过，额头上贴了一块纱布，隐隐渗出血。她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棠妈听到开门声睁开眼，“缘缘。”

棠缘强忍着扯出一抹笑，走了过去，“妈，饿不饿，胜男在煮面条，待会儿就能吃了。”

棠妈是个闲不住的人，闻言立马要起身，“我来煮吧。”

“不用，”棠缘忙将她按回了床上，“苏医生说了，你要多休息，现在还不排除有脑震荡的可能性，你要是头晕恶心，一定要告诉我。”

棠青山这个混蛋都是下的死手，拳拳到肉，棠妈的右半边脸这会儿都肿起来了。“我真的没事，要是有事我会跟你说的，倒是你，”棠妈看到棠缘脸上的伤，心疼的伸出手，又不敢摸，“疼不疼啊？”

她的缘缘从小就长得漂亮，学习又好，从来不用自己操心，长大后还当了明星，有那么多人喜欢。唯一不好的，就是被自己拖累。要不是自己没本事，她的缘缘一定能上更好的大学，学喜欢的专业，找一份轻松点的工作，不用赚很多钱，至少不用过这种辛苦的日子。棠缘摇摇头，握住了母亲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我不疼。”

从今往后，她就可以和妈妈生活在一起，也是有家的人了，不管在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有个地方可以回来。“对了，缘缘，我有东西要给你。”

棠妈忽然想起什么，手伸到枕头下面摸了一圈，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这个是我的工资卡，里面有八万，你留着。”

棠缘不可思议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据她所知，母亲离开棠青山到海城来当保姆也就是这半年的事，到季家也才几个月，就这几个月她能挣到这么多么？“季家老太爷人很好，开的工资高，我这次辞职他还多给了我两个月的工资呢，都在这里了。”

听到‘季家’两个字，棠缘忽然想起什么，“妈，季总没见过你么？”

刚刚季霆在的时候，他好像并未表现出认识母亲的样子。按理说母亲一天二十四小时伺候季家老太爷，季霆总有过去探视的时候，不至于没见过面吧。棠妈迟疑道，“见是见过几次，但季家佣人很多，季霆少爷可能不记得我。”

季家规矩森严，季霆的爷爷身份贵重，能伺候他的人自然得是先经过层层筛选，都从季家已有的佣人中选出来的。棠妈也是在季家先做了两个月普通佣人才被选中的。之前季子遇见到棠妈也是叫不上来她的名字，照这么看来季霆不认识她，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是佣人，人又有相似，谁会刻意去记呢？棠缘没有再多想，把银行卡塞回母亲手里，“妈，我不缺钱，这钱你留着。”

棠妈拗不过她，“那我先替你存着，以后给你当嫁妆。”

一句‘嫁妆’让棠缘心里酸酸的，像个孩子似的抱住了母亲，嘟囔道，“我才不嫁人呢。”

嫁人有什么好的？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棠妈拍着她的后背，慈爱地笑着，“傻孩子，哪有不嫁人的？”

母亲的见识少，在她的世界里女人就是要结婚生子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辈子都不能变，可她却可以为了棠缘，逃离婚姻，甚至不惜跟丈夫拼命。十点半，夜已经深了。季霆的手受了伤，坐苏禾的车回家。夜幕中，白色的保时捷从小区出来，右转驶入空旷的街道。苏禾扶着方向盘的手干净修长，“季总，棠小姐的母亲，我好像在老宅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