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张画的是他的夫人和万景浅,这熟悉的眉眼,神情,是他的阿北,就是瞧着有些怪怪的。当然,他也不知道落祁北如今是变了模样,更不知道这张图是输入数据之后电脑自动生成的。其他几张,是风景图片,雪山,大海,蓝天白云。画得实在是很逼真了,这样的大画家,在燕国若是有,怕是要奉为国宝了。之后才是信笺。上头是熟悉的笔迹,一开口尊的一句陛下,他就红了眼眶。在阿北心里,他从来不是什么太上皇,无上皇,就是陛下。“恕微臣不能亲自到您面前请安,本以为是君臣阴阳相隔,殊不知却只是隔了个时空,臣还活着,卸下了肩膀上的重担,日子过得很恣意,臣盼着还能见您一面,但或许只是奢想,不要紧,只要您龙体无恙,燕国太平,臣便心满意足,臣不管身在何方,心永远在燕国。”
落款,是落祁北。看完,眼睛湿漉漉的。在无上皇心里有一个结,可以说是一个很大的结,那就是阿北为燕国守了几十年,几个儿子搭进去了,却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现在他和夫人能过太平日子,他心里真是比谁都开心。一个武将,就该要享受一段真正太平的日子。“孤要给他回封信。”
他当即吩咐宝公公准备文房四宝,他要亲自写。宝公公说:“您亲自写啊?要不找个人替您写?您口述,他来写,毕竟这么大的活儿,您许久都没做过了。”
“孤是不爱写字了,不代表孤双手废掉了。”
回这封信,还得是他亲自动笔才行,阿北认得他的笔迹。“对了,找画师来,给孤画个像,要画得年轻些的,也好检验检验,咱们的宫廷画师,比起人家那边的,要差多少。”
“是!”
宝公公笑着退下。“抓点紧啊,跑快两步,说不准北唐的人什么时候就走了。”
无上皇使尽催促。宝公公当即抡起腿就跑。他先把回信写好,让画师等一会儿。执起笔来,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如今燕国的情况,大抵他也知道了,毕竟之前少渊去见过他,肯定也谈到这些事情。想了好一会儿,他落笔,阿北,孤很好,健康,精神气足,你也保重,勿念!然后,盖上他的大印。宝公公见他憋了那么久,就憋出这么几个字来,“不多写几行字么?难得有人送信,这下一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你懂什么?字虽少,却能解他惦念之情。”
是啊,他健康,活得高兴,阿北就会放心。宝公公也没说了,毕竟,以前他和贵太妃书信往来,字数基本不超过十个字。他叫宝公公去问太上皇什么时候离宫,他的画像没那么快可以完成。结果,北唐太上皇说可以留在乾坤宫住一个晚上,这下他也十分乐意了,太上皇也就罢了,他是很喜欢和元太后聊天的。宫廷画师的画工自然是精妙的,纵然他坐不住,总是动来动去,一会儿又起身伸伸懒腰,踢踢腿什么的,但画师还是画得稳如泰山。他已经是特意挑的素色衣裳,没什么刺绣的,画师不用画衣裳的纹样刺绣,只管把他那张脸画好就行。总而言之,除了他这张脸,别的都不重要。也有一个要求,皱纹要少一点,别显得太苍老了,免得阿北瞧了难受。阿北出事之后,他因为伤心整个衰老得很快,加上接二连三的,逆子们一个个不做人,怎不叫他神伤心碎,老得更快?画好之后,他过目之后满意再上色,上了色一看,嗯,还可以,至少把他精神抖擞的模样给画出来了。晚上,他和北唐夫妇三个人坐在偏厅里说话。金虎的故事,他虽然从魏清晖口中听过,但是从北唐太上皇嘴里再听一次,觉得无比的震撼。真的神兽大将军啊,拥有金虎的那位安丰亲王,真是幸运得让人嫉妒。他问起了元太后,说十三年前他们来的时候,说过那一日杀三子的故事,是否已经知道那几个畜生做的事?元太后见他提起三个儿子,没有半点伤心之色,便道:“大概知道,我私下其实找她说过一句话,我让她别顾虑任何人,先顾着自己,但她没有做到。”
无上皇沉默着,这个儿媳妇真是太遭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