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这巫月不知进退、目无规矩、尊卑,玉柔公主也不会……唉!”
皇后轻叹了口气。啧!被点名的巫月不由啧舌,皇后这意思,是将夜玉柔的死怪在她头上了?关她什么事?不对,关她的事,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好吧?“所以?”
夜行之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巫月,又看向皇后。“所以,这巫月,不得不罚。”
皇后望着巫月一字一字道。早知道巫月这般难缠,杨才俊将她带来永安宫后,她就该出手对付她,这样,也不至于郭松受伤,也不至于夜玉柔……想起夜玉柔,皇后就好似觉得自己吞了一只苍蝇一般,吐,吐不出,不吐,那苍蝇又在她身体里飞来飞去、挠心挠肺。巫月偷偷瞥向身旁的夜锦衣,却见他不着痕迹的冲她微微颔首,有我。瞬间,巫月就觉得自己腰杆子硬了起来,当下望向皇后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怪我喽?”
皇后差一点为巫月的这句话拍手叫好,她当下看向夜行之,“皇上,您看,臣妾一点都没说错吧?但凡她要是懂一点规矩、进退,何来今日之事?”
“皇上!”
巫月也当下唤了一声夜行之,“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您不会只听皇后娘娘的一面之词,就不给巫月说话、辩驳的机会吧?”
嗤!皇后心中当下嗤笑一声,巫月这话说的没错,可却用错了人。夜行之生性多疑,最近几年尤为更甚,这种激将法,根本就逃不出他的眼睛,而且只会让他愈发反感。兼听则明、偏听则信,夜行之眸中有晦暗的光泽变化。倘若他在凌云阁门外对巫月的身份有六成确认,此刻她这句话一出,他对巫月的身份已然有了九成确认。她,肯定就是东平国的六公主。否则,一个婢女怎么可能会说出“兼听则明、偏听则信”的话,否则,一个婢女怎么有胆子与母仪天下的皇后对峙,怎么有胆子对他这个皇上用激将法?东平国六公主。夜行之的心微微有些火热。瞬间,他又想起那封八百里加急的火漆密信上的内容。若六公主安好,东平与天澜永结秦晋之好。若六公主有任何闪失,倾东平之兵,踏平天澜。若六公主不愿表明身份,望天澜皇上体谅。“朕,自然不会。你说。”
夜行之望向巫月,浮出一抹绝对堪称温柔的笑意。“多谢皇上!”
巫月笑盈盈冲夜行之福了一福,以示谢意,却没有发现整个大殿中,除了夜锦衣之外一个个露出的瞠目结舌的表情。皇上竟然没有怪罪巫月?非但没有怪罪巫月,竟然还真的中了她的激将法?非但中了她的激将法,竟然还对她温柔的笑?众宫婢、内侍努力眨了眨眼,偷眼再去看夜行之,却见他神色一片肃穆、威严,哪还有半分笑意?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众人心中默默道。而巫月此时已软声道,“今日是杨公公请我来的永安宫,说是皇后娘娘要见我。可我在寝殿门口等了半晌,也没有见有人要召见我。我想,我一个小小的婢女,皇后娘娘怎么会认识,一定是杨公公记恨我曾经打过他,所以才故意打着皇后娘娘的名号骗我。所以,我就走了。”
“果然,我前脚才走,杨公公就气势汹汹领了一群人说我对皇后不敬、对皇后娘娘无礼,天知道,那个时候,我见都没有见过皇后娘娘。我就算想不敬,想无礼,也不可能吧?”
“皇后娘娘传召你,你不在宫门口候着,岂不就是无理、就是不敬?”
杨才俊按捺不住,尖细着嗓子为自己喊冤。巫月心思转了转,突然转眸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真的是你传召我的吗?那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召见我要做什么?”
“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不过是锦王府的一名小小的婢女。就算在锦王府,也不是所有人都认识我。我不觉得我与皇后娘娘之间存在什么交集。请问,皇后娘娘,您召见我所为何事?”
皇后脸上神色微微有些发僵,训斥的话还未出口,便听夜行之道,“朕也很好奇,皇后为何要召见锦王府的婢女?”
她能说她是想要碾死巫月,替死去的郭雨薇,替痛失青梅的郭权出口气吗?自然不能。只是不等皇后想好理由,夜锦衣清浅的声音已然响起。“可是皇后娘娘对本王有何不满,又找不到本王,所以找来了本王的贴身婢女?”
这个借口不错。皇后当下道,“本宫不是对锦王不满,而是有些事情想要询问锦王,所以……”只可惜,她想要顺着夜锦衣的台阶下,也要看巫月愿不愿意?不等皇后的话说完,巫月已然抢着摇了摇夜锦衣的手臂道,“王爷,我想起来了,皇后娘娘的确是有些看你不顺眼。她说,别说我只是锦王府的婢女,就算是王爷你,她也骂得,打得。”
“可是王爷,”巫月眸底极快闪过一抹促狭,“前段日子为了找怀远将军,您可是忙的没日没夜的,皇后娘娘不是应该感谢你吗?怎么还会想要找你的麻烦呢?”
皇后气的一个倒仰!自从她被晋封为皇后,不对,应该说,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像此刻这般窝火过。果然是性情顽劣!夜行之却在此时又想到那封八百里加急的密信中对东平六公主的评价,对巫月的身份,此刻已有了十成十的确定。既然已经确定了巫月的身份,他自然也没了再继续观察的性子,当下开口道,“看来,今日之事的罪魁祸首就是这杨公公了?”
“皇上,皇上饶命啊!”
杨才俊腿一软,已然跪了下去。他只是奉命行事,关他什么事啊?皇后僵硬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眸中也浮出了一抹不可置信,皇上今日的偏袒也偏袒的太过分了吧?“皇……”“杨公公,太尉府送来的吧?”
夜行之却没有再给皇后开口的机会,瞥了眼杨才俊,又扫了眼一旁的郭权和郭松,“将他拉下去,打断腿、赶出宫。皇后,可有什么意见?”
虽是询问的话,但皇后却深知,这不过是一句客套,一句通知。实际上是在告诉她,若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已然将杨才俊杖毙了。“多谢皇上宽宥!”
皇后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自己的人被打断腿赶出去,她还必须道谢。“耀儿,”夜行之却没有理会皇后此刻的想法,眸光转向四皇子,“你母妃呢?”
“母妃身子有些不适,还在碧霄宫。”
夜玄耀当下道。“可曾请了太医?”
不待夜玄耀回答,夜行之已然又道,“朕还是去看看吧,耀儿,你和朕一起来。”
向门口走了两步,他忽又回头向皇后道,“今日是皇后的寿辰,众臣都还在御花园等着给皇后贺寿,皇后不要忘了。”
“是!”
皇后的应声还没有落下,夜行之便只剩一个远去的背影,甚至,从夜玉柔的尸首边而过时,都没有顿一下脚步,更别说去看她一眼了。“皇后娘娘,”夜锦衣牵起巫月的手道,“若无事,本王就先告辞了。”
“锦王随意。”
皇上的袒护如此明显,她还能说什么?难道还要留下这两个人给她添堵吗?“母后,儿臣告辞!”
当下,二皇子、三皇子纷纷告辞,大殿中的人瞬间默默去了大半,只余皇后和淑妃。“啧,皇后姐姐,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淑妃的唇角勾起一抹讥笑,瞥了眼夜玉柔的尸首,“倘若你的心不是那么毒,替玉柔公主求一下情,那该多好。”
“你,你……”皇后的身子隐隐颤抖,“你是想要与本宫撕破脸吗?”
淑妃此刻的表现显然是连昔日表面上的和睦都抛弃了。“姐姐,妹妹只是说了句实话,”淑妃的眸光从夜玉柔的尸首上划过,“其实玉柔公主和怀远将军也挺般配的,再加上,他们这表兄、表妹的关系,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姐姐,你说,你为什么要拆散呢?啧,你看如今,连女儿都没有了吧。”
夜玉柔的事情一出,淑妃就知道,她与皇后那是已然撕破脸,再无半分缓和的余地,所以此刻,伤口在哪,她这刀子就往哪捅。“淑妃,你好毒的心思!”
皇后黑着脸,双眸喷着火,“从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你就开始算计。”
而且算计了整整十七年。“我好毒的心思?”
淑妃拍着胸口,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我再怎么毒,也比不上皇后娘娘您,也比不上郭家,想想当年的明王府,想想当年的蓝家,皇后娘娘您还好意思说我毒吗?”
“这提起蓝家,我倒是记起来了,太尉大人好似是求了皇上为怀远将军与蓝家小姐赐婚了吧?啧,”淑妃啧了啧舌,“妹妹想请教一句,姐姐这是想要化干戈为玉帛,还是想要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