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几次打碎的茶盅了。沉重的殿门发出一声轻叹,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正发呆的宋公公突然一惊,不对呀,这脚步声有些密,有些多!他刚抬眸,就见一名侍卫绕过屏风将背上背着的一个人放到了一旁的紫檀木交椅上。“大胆!”
宋公公当下沉脸呵斥道,“也不看看……”话未说完,宋公公便闭上了嘴,脸上的血色也瞬间腿尽,因为两支寒光闪闪的三棱箭矢正对着他和夜行之。“宋公公也可以喊救命,”被放到紫檀木交椅上的人此时开口,声音满是戏谑,“到时候怕所有人都会知道皇上不中用了。而且,就算那些侍卫来得再快,怕也没有这箭快!您说是不是,宋公公?”
到此时,宋公公才依稀辨认出那紫楠木交椅上坐着的身材干瘦的人是谁,“杨才俊杨公公?”
“哎哟,真没想到宋公公还能认出小的,真是荣幸啊!”
杨才俊小眼睛放光,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他从来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么一天,简直是奇迹啊!自从他在皇后寿宴那日,被夜行之下令打断腿赶出宫去,太尉府也不让他进,他是名副其实的流落街头了。他与乞丐、野狗抢过窝窝头。挨揍,那更是家常便饭,谁让他腿脚不利索呢?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短短的三个月就瘦成这样。他以为他就要这般了此残生了,没想到今天竟然碰到了一位贵客,说只要他进宫走着一遭,便让他后半生锦衣玉食、衣食无忧。想想他现在活的也是生不如死,一咬牙,他就同意那贵客的提议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宋公公的脸色有些难看。太尉府出事之后,郭家满门全部被处斩,但偏偏漏掉了眼前这个杨才俊。“不做什么,只是今日见到了皇上的罪己诏,想着,皇上是不是应该再写一份啊?”
“你……你是什么东西……”榻上的夜行之暴怒,一把将枕头扫了下来。夜锦衣逼迫他下罪己诏,他忍,毕竟除了夜锦衣,暂时没有人可以牵制陈清正。可就这么一个残废玩意,竟然也敢闯宫让他写什么罪己诏?“皇上万岁,这个奴才腿脚不便,也不方便向你行礼,您老啊,就见谅吧!”
杨才俊小眼睛眯了眯,“不过呢,奴才不是什么东西,是人!再说,皇上,你敢说太尉大人,敢说大皇子的造反与你没有一点关系?那还不都是被你逼的?”
“咱们也要讲道理对吧?你逼别人可以,那别人自然也可以逼你啊!”
杨才俊越说越得意,小腰杆挺得笔直,就好似自己是什么直言进谏的忠臣一般,“就算你是皇上,那也要讲道理啊!所以,这罪己诏,皇上您是下还是不下?”
“您若是下了,承认是您处心积虑,逼反了太尉和大皇子,那奴才这就立马滚蛋。若是你不肯呢,那奴才就只能送您去与太尉大人和大皇子好好说道说道了。”
一口气,杨才俊将今日那人授意的话全都说完。夜行之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原本就粗重的呼吸愈发急促了,别说手臂,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心里面那个悔啊,当初他就应该直接下令将杨才俊剁碎了喂狗。“皇上?”
宋公公苦着脸看了一眼夜行之,眼下这形势比人强啊,这杨才俊可不是什么讲理的主,那就是地痞无赖啊!“你……你……写……”夜行之颤抖着道。“是!”
宋公公忙取了明晃晃的空白圣旨出来。“宋公公,你看小的多体贴,都给你准备好了!”
见他将圣旨铺平,杨才俊忙又从袖袋中摸出一张宣纸递给适才背他的侍卫。李公公愤愤接过,照着那纸上一字不差的誊录下来,又加盖了玉玺印章,这才递向杨才俊,“杨公公,如此可还满意?”
“多谢皇上!多谢宋公公!”
杨才俊皮笑肉不笑的将圣旨接过,又趴在那侍卫的背上,一步步退出偏殿。“杀……杀……”夜行之当下气的振臂高呼。“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宋公公忙上前将夜行之高举的手臂按下,“老奴这就去安排,这就去安排!”
说罢,宋公公疾步奔到殿门外高声呼叫,“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尖细的嗓音仿若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将黑夜划破,巡逻的侍卫当下涌来,又散开,沿着宫中细细搜寻起来,最终,却只发现了杨才俊的尸首。“皇上?”
宋公公陪着小心看向脸色黑如锅底、眸中闪烁着凶光的夜行之,“杨才俊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但皇上的诏书却不再他手上,此刻怕……”后面的话宋公公没有再说,此刻这诏书十有八九已送到了陈清正手中,很快,又会传遍整个天澜。夜锦衣逼迫夜行之下的罪己诏是偏听偏信,错杀了自己的亲弟弟,错杀了忠良。杨才俊逼迫夜行之下的罪己诏是因自己疑心过大,逼反了自己的儿子与忠臣。“传……夏轻歌,让他……去杀了叶……叶少温。”
夜行之眸中闪过一抹狠戾。斩草不除根,遗祸千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