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嘉陌的眉眼跟她一点也不像。她的眉眼透出尖锐的戾气。要说给人的感觉是什么,白筠月脑中直接蹦出来的一个词就是,不近人情。可能对池嘉陌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女人波澜不惊。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就转移视线。“妈,我回来放点东西。”
池嘉陌怒火中烧,“王淑,这不是物品存放点,把你的垃圾带走!”
白筠月征然,池嘉陌居然直呼母亲名讳。如果池嘉陌的行为理解为叛逆还可以接受。老太太这个当妈的都对女人失望至极就不太寻常了。老太太显然也不待见她,“我们老王家可没有抛夫弃子的女儿,你走吧。”
王淑杵着不动。白筠月暗暗睁大眼。震撼于他们家庭的复杂矛盾。池嘉陌加大嗓音,“耳聋了?滚!”
白筠月扯了扯他,“嘉陌,好好说话,激动会让伤口裂开。”
池嘉陌甩了甩胳膊肘,身子扭到一边。好歹把白筠月的话听进去了。可脸上仍是一副准备干架的气势。就是这一声,周围邻居都听到动静,陆续上门凑热闹。王淑见人越来越多,面子上放不下,有点忍无可忍.“池嘉陌,你再恶心我也是你妈。就像我再讨厌你也改变不了你是我儿子一样。”
白筠月无语。说的什么话,这妈当的够奇葩。眼看儿子一身伤,绷带还没拆。看到也不关心几句。还说这种风凉话。她都忍不住替池嘉陌叫屈,“阿姨,嘉陌受伤了,您看不见么?”
王淑发火,“哪冒出来的山野村户,我跟儿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你吼什么,啊!吼什么!”
白筠月被池嘉陌拽到身后,一个字比一个字大声,“没人想上赶子做你儿子,这是我外婆家,不是厕所,别在这放屁!”
王淑忍无可忍,语出惊人,“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跟你妈叫板了是不是?真恨当初没掐死你这个逆子!”
白筠月咂舌。头一次听到母亲居然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么痛恨。老太太听了差点没背过去,“你……你给我再说一遍!”
王淑正在气头上,指向池嘉陌,“我说错了么,死了更好,这不孝子天天闯祸给我抹黑,跟他那个爸一样……”啪……老太太一巴掌打下去,“王淑,你太过分了。”
池嘉陌青筋迸裂,“你算哪根葱,凭什么说我爸!你不配为人母!”
“我就说怎么了,你那个爸就是个神……”王淑觉得耻辱不已,直接朝池嘉陌动手。电光火石之间,白筠月抱住了池嘉陌。硬生生替池嘉陌扛住一拳。王淑的金属包包打在白筠月后背。有点分量。“白老师!”
白筠月本来蛇毒伤口还没好,这么重创一击浑身乏力。池嘉陌赶紧把她扶到沙发上坐着。瞋目,“王淑!”
白筠月阻止他冲动,“算了,嘉陌,给外婆一个面子,别闹大。”
看热闹的村民不嫌事大,甚至拿出手机拍,池嘉陌一句看什么看才让人家陆续散开。可墙边仍有不少人偷偷听。池嘉陌咬着牙根,怒瞪王淑。王淑看起来也没有低头的意思,倒是把白筠月跟池嘉陌的互动看在眼里。曲解成另外一种意思。“我说你怎么敢顶撞我,原来跟池嘉陌混在一起了啊。”
王淑手指着白筠月,上下一扫,哪哪都是嫌弃。“一个姑娘家名节都不要了,为了钱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什么货色。”
白筠月匀了一口气,拉住发作的池嘉陌,起身,逼近王淑。“既然你都不稀罕这个儿子,我跟嘉陌之间是什么关系您也没有资格管吧?”
“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别嚷这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初为人妇跟已为人妇之间那个泼妇。”
“你……”王淑说着又要动手,被池嘉陌一个眼神制止。“你敢动她试试看!”
池嘉陌拳头已经抡起。母子俩人战火一触即发。老太太忽然晕了过去。白筠月走到王淑面前,对视那股高高在上的冷漠。掏出录音笔,“外婆要是有个好歹,我跟嘉陌不会放过你。”
“你敢录音!”
“你都敢口不择言我为什么不敢录音。”
白筠月无所畏惧,“您不配做嘉陌的母亲。我眼中的嘉陌孝顺,义气,他会帮外婆做饭洗衣,砍竹子围篱笆。而您从进门到现在,没有一句关心的话。全是恶语相向。”
王淑指了指白筠月,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什么,他这么快就知道了?行,我马上走。”
王淑匆匆挂断电话,“下次再来收拾你们。”
池嘉陌挺直腰杆,“我等着!”
老太太心病犯了,池嘉陌在家看着。白筠月趁着当隙到镇上的猪肉摊买点骨头做药膳。途中,时舒尘给她发了一张图片,是个小绒盒。不用看也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白筠月给他打了个电话,“新买的道具?”
时舒尘那边似乎很忙,一直在布置任务。“做戏做全套嘛。之前给你的道歉礼物你又不喜欢,我换了个。”
不仅是道歉礼物,也是他的承诺。只可惜,这小娇妻只当作是一个演戏的道具而已。唉,什么时候她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白筠月一噎,“道歉礼物?”
“对啊,放你抽屉那个,没见你戴。”
那个是买给自己的?可她又不是他的心上人。这波操作把白筠月给弄晕了。这么多天纠结的东西原来不复存在啊。白筠月无奈摇叹。算了,只是道具而已,没什么值得高兴的。“知道了,我会好好配合的,那你先忙,我挂了。”
骨头很快装好了,铺子老板还送了点猪红。“白老师,你刚被蛇咬,就得吃点血补补,剩下这点不多,我一并送你了。”
“谢谢啊。”
白筠月这边就要挂电话了,时舒尘却吓得赶紧起身,“筠月你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白筠月不想让他担心就没打算说。“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放心。”
时舒尘说等等,“奶奶说有事,叫你明天回来。”
电话那边阿克进来了,对时舒尘说什么您母亲行踪已确定之类的,白筠月只当她忙自己先挂了电话。池嘉陌过来,注视白筠月良久,欲言又止,也不知道在别捏什么。“那个……”“哪个?”
池嘉陌表情别扭,白筠月一头雾水。池嘉陌吸了口气,“谢谢你。”
白筠月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摆摆手,“老师保护学生天经地义,你别想太多,以后好好照顾外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可是头疼学生。”
白筠月抿嘴,“想听真话?”
“废话。”
白筠月认真说道,“有一句话叫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不了解实情就断章取义本身就是不客观公正的判断。”
池嘉陌等了会,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帮外婆干活?”
白筠月掰扯他的手,“你手心粗糙,起茧,不劳动能长这样?”
池嘉陌一怔。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这些细节。池嘉陌今天话特别多,“你就不问问我跟那个女人为什么水火不容?”
白筠月轻笑,“你外婆不是说了么,抛夫弃子。”
短小精悍四个字攘括一切。还挺精明。池嘉陌吃了个瘪,胸闷无处发。还以为白筠月会问,自己正好有理由反将一军拿捏她八卦的毛病,谁料人家不上当。池嘉陌眸光深邃,那些久远的记忆已经模糊了。抛夫弃子只是结果,至于那个原因……呵,不提也罢。白筠月看了看他,捕捉到他眼中强烈的恨意。要说不恨,那是骗人的。没有人不期待一个美好的童年。她摸了摸男孩头,忽然正色道,“不管怎样,你都要明白,要对自己负责,对真心待你的人负责。因为你所做的一切或许不能让你痛恨的人丢脸,但一定会让爱你的人伤心难过。”
池嘉陌陷入了沉思,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一大早起来,没看到白筠月。院子里,老太太正在手洗衣服。“白老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