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人们果然如在苏蕴然面前说的那样，一早就喂猪的喂猪，割草的割草，上山的上山，一扫之前懒洋洋的劲头。吴兆和还在家睡觉呢，被媳妇周丽娟一把拽了起来。“又干什么呀？”

前些日子到处找种子太累了，现在播种完了，基本没什么事儿可做了，吴兆和就想好好歇一歇。谁曾想，这才第一天，他的美梦就被打断了。“睡睡睡，睡什么睡，照你这么睡下去，自己的位置什么时候被人抢走了都不知道！”

周丽娟大声说。她声若洪钟，直震得吴兆和耳朵嗡嗡响，可谓现实版振聋发聩。吴兆和一听又是这事，不禁有些烦了。“不就是苏蕴然给出了个主意嘛，你至于吗？”

“要只是这样，我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眼看吴兆和又要躺下，周丽娟一把又把他拉了起来，“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累啊，干了一年的活了，村里谁不累啊，但是今天，这村里有一个算一个，起的比鸡还早呢。”

“不会吧？”

吴兆和不相信，“起那么早干嘛去啊？”

“上山的，喂猪的，割草的，谁不忙得热火朝天的！就你一个人睡大头觉，也不怕把脑袋睡扁了！”

吴兆和这下睡不着了，他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上山干嘛啊？山上的草比人还高呢，现在就进山是不是早了点儿？”

周丽娟见他终于重视了一点儿，这才说：“苏蕴然给出的主意，让他们把猪养起来，把粮食囤起来，想方设法找东西越冬。大家一听，立刻乖乖去了，我看比你说话还管用呢。”

吴兆和呆坐在炕上，眉头微微皱着，“不会吧，往年我也说过让大家上山找找东西，也没见大家这么积极啊。”

“可不是吗？”

周丽娟没好气地说，“你啊，别整天傻呵呵的了，人家说不准就是相中了你这村支书耳根子软，说话轻呢。你老说，苏蕴然是诚心想帮咱们，可是，什么话不能先告诉你，让你去跟大家说啊，现在倒好，你看着吧，看看以后还有谁把你这个村支书放到眼里。”

被周丽娟一通好骂，吴兆和也没了睡觉的心情，披上汗衫出门，往村北一走，就看到正在忙活的人们。有的在割草、晒草，有的正往猪圈里忙活，有的则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不知正在议论着什么，见到吴兆和，有人喊了他一声。吴兆和信步过去，一问，才有人说：“书记，我们计划着把猪圈垒得高一点儿，上边儿给盖个屋顶，省的冬天猪不好熬，再给冻死了。”

“对，咱村里好不容易逮住一头猪，要是再出个三长两短的，咱不白忙活了吗？”

吴兆和怔怔地听着，“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昨天晚上，青林家的不是提醒咱们好好养猪嘛，我想想觉得有理，个人的工分重要，但猪也是咱们村里最重要的呀，保护好猪，让猪长得肥白大胖的，咱过年一人不又多分二斤肉吗？你说是不是？”

话很有理，但吴兆和的心里莫名不爽起来。几人见吴兆和不说话，相互看了看，不禁有些迟疑起来。“书记，你觉得这事儿不行啊？”

“不是不是，”吴兆和连忙说，“我刚想别的事儿呢，你们说的这个吧，我觉得特别好，不过也甭你们几个了，我把村里的老少爷们招呼一下，大家一起干，不是还快吗？”

孰料几个人一摆手，拒绝了他。“这多大点儿事，现在村里人都忙着收集吃的呢，各有各的忙，不用招呼大伙儿了，谁看见了，有空自然就来帮手了，再说这也不是多累的活。”

吴兆和只得作罢，让他们几个注意点儿安全。等他一走，几个人就忙活起来。近看、远眺，都是人们忙碌的身影。吴兆和默默看了一会儿，郁闷地从山上走了下来。走过村支部时，唯一的一间教室里传来孩子们的朗朗书声。透过裂了一道的玻璃，吴兆和看到站在黑板前的苏蕴然。女人身材瘦削，脊背笔直，面容清冷，目光如炬，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打倒她。吴兆和仿佛能看到她将来的某一天，苏蕴然越过自己，掌控全村，让村民们为她之命是从。闷闷地又往前走了不远，就看到自家那两个正在玩牛粪的蠢小子。老二不知怎么了，竟然被老大抹了一脸牛粪。老二自然不甘示弱，索性抓了一把牛粪就朝老大扔去。也不知道今天的牛是拉稀还是怎么着，被老二这么一弄，牛粪顿时甩得到处都是。吴兆和顿时火气不打一出来，他脱下鞋拎在手里就朝两人冲了过去。“不去上学，在这里干什么？”

他抓过一个儿子，对着屁股就抽了上去，“在这里干什么？”

二狗本来就不喜欢上学，他觉得苏蕴然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懂，时间长了就脑袋疼，他觉得苏蕴然讲的有问题。吴兆和不给他出气也就罢了，竟然还打他。二狗哪里肯干，顿时叫了起来。“你还敢叫，还敢叫，看我不打死你！”

吴兆和挥起鞋底儿对着二狗的屁股左右开弓。大狗吓坏了，想回家去叫周丽娟，可又怕到时候轮到自己会被打得更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冷不丁的，他脑袋灵光一闪，高声喊道：“爹，爹，别打了，不是我们不想去上课，是姓苏的不让我们在那里头上课，把我们给撵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