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穿着歪歪扭扭的缝线衣服被人嘲笑。冬天的太阳要晒好几天才能晒好，颜铃儿一般都是放在炉子旁边，让浆糊快点干起来。她做的土炉灶也不算美观，只能勉强能用，除了丑一点倒是挑不出什么错，她爹娘总是笑着说，上天赐给她一个好性子，没赐给她一双妙手，这手只能拿来舞刀动枪，绝对做不了大家闺秀。颜铃儿深以为然，每次一碰到兵器她就充满斗志，有一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感觉，连她自己都不懂这是为什么。晚上坐在油灯下，颜铃儿用针线把鞋子和鞋底缝在一起，她的手速快，不一会儿就缝好了一双鞋。“康儿，过来试试鞋。”

楚康正在房间里玩倒立，听到这话立马双脚落地。“新鞋子，是新鞋子。”

叽叽喳喳地在旁边跳着。脱掉他脚上的鞋子，先是套上一层用羊毛布做的袜子，再套上鞋子。“下去走一走，看看合不合脚。”

楚康下去一蹦三尺高，不停地在地上跑来跑去。“好舒服啊，好暖和啊，娘亲为孩儿做的新鞋子太好了。”

给他穿鞋子的时候颜铃儿摸了摸鞋头的位置，留着一点空档，正好合脚。在楚康活蹦乱跳的时候颜铃儿又缝好了一双鞋，这是给她那便宜相公缝的。亲自给楚宁洲套上鞋子，摸了摸鞋头，也是刚刚好。坐在床边的楚宁洲一脸懵懂地看着她，颜铃儿在心里暗叹，可真是一个傻子。父子俩的鞋子都是蓝布面，她自己的鞋子是黑布面，缝好之后试了试，还真是挺暖和。吹灭油灯，一家三口的鞋子整齐地放在地上，简单又温馨。颜铃儿趴在床边盯着鞋子，想到了很久以前她爹跟她说，等什么时候不打仗了就找个地方归隐山林，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饭也可，素衣布鞋也可。现在仗打不打她不知道，但是她确实过上了她爹想要的那种生活，而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黑暗中她摸出了怀里的荷包，这荷包表面看和平常的没什么区别，其实里面有个夹层，需要打开之后再往后摸，夹层里摆满了整齐的金针，有大拇指那么长的，也有中指那么长的，总共有二十四根。娘亲怀她的时候一直跟着军队东奔西跑，以至于她早出生了半月，刚生下来身子就弱，从小针灸和药就没断过，直到她七岁才好，不知是不是久病成医，她很快就学会了金针飞穴的手法，抓起药来比老大夫还准，军营里的人有个啥病都找她抓药，十四岁生辰那天她娘亲送了她这套金针，希望她以后平安健康。回忆想起来就没完没了，颜铃儿用金针在身上走了一遍，小心地收好。以后她就是长乐村的颜铃儿，每日粗茶淡饭，简简单单便好。每天她都早起处理红薯，背着东西去长安镇上卖，中午吃过饭再回来。一连持续了几天，这天她像前几天一样去王大嫂那里买地瓜。“你真是个傻子，比隔壁的楚家父子还不如，至少他们不会收到假的铜钱，你说你，我到底说你什么好啊。”

刚准备敲门的颜铃儿右手悬空，不知敲还是不敲。“我也不知道会有假的铜钱啊，这铜钱和真的一样，谁能分辨的了。”

王大哥的声音。王大哥在县里面做苦工，帮人背麻袋，平时很少回来，家里只有王大嫂和一个五岁的儿子，她儿子王植是一个闷葫芦，颜铃儿就没见过他说话。“你在外面打工把眼睛都给做瞎了是不是？真的铜钱摸起来多重，这假的又是多重，这分明是在铁片外面过了一层铜钱粉，你是不是傻啊？”

“娘亲，你怎么不敲门啊？”

楚康在旁边歪着脑袋问道。院子里吵架的人听到了动静，王大嫂把王大哥推到了屋里。“康儿，嘘。”

正当她比着嘘声准备离开时，门开了。颜铃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来买一百斤的红薯，不知道还有没有？”

“有的有的，铃儿妹子快点进来，在外面站着做什么啊？”

颜铃儿拉着楚康走了进去，看了一眼院子，院子里没人。红薯什么的都放在地窖里面，每年做农活的时候王大哥就会从外面回来，分地的时候他家分了十亩地，全都种了红薯，是村里为数不多会把地都种了的人家。王大嫂捡地瓜的时候王大哥从屋里出来了。“这就是铃儿妹子吧，你王大嫂跟我说你不傻了，我还不信呢，哪有天生傻子变聪明的道理，不过现在我不得不信了。”

王大哥长得高高壮壮，皮肤黝黑，大眼睛厚嘴唇，头发上绑着麻布带，穿着麻布衣服，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王大哥好，康儿，快点叫王大伯。”

“王大伯好。”

“康儿好啊，一段时间不见长高了不少。”

“别聊了，快点帮我背红薯，回来了还不知道给家里做点什么，就知道给我添堵。”

王大嫂从地窖里面出来，白了一眼王大哥。王大哥赔着笑赶紧下地窖弄地瓜。颜铃儿眼观鼻，鼻观口，别人的家事她还是少看为好。“这是一百文。”

颜铃儿把铜钱递过去。铜钱用麻线穿着，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