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人出气没进气多了，霍淮才抬手喊停。肇事司机双手被绑在身后，低垂着头，大口地喘着气，看见霍淮喊停，他笑了几声：“这就没了？我还当你有多大本事。”

霍淮朝他靠近，然后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他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眼神厌恶，仿佛在看一个垃圾：“不过是条狗，你还没有资格在我面前乱吠。李文庭的账我自会跟他算，至于你……”霍淮发出一声轻嗤。尽管他没动手，但禁闭室里的味道还是沾上了身，他走出房间，熟练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还没吸几口，他忽然记起姜夏之前让他少抽点烟。香烟夹在指尖，霍淮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把烟灭了。这边，姜夏忙碌了一个下午，正准备下班，部门主管忽然进来找她，抬手敲了敲她的桌面：“姜小姐，明天照常去总公司开会。”

总公司就是姜飞鹏平时上班的地方，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当初姜夏大学毕业的时候，他非得把她安排在一个小公司，美名其约“磨砺”。姜夏还一度怀疑姜飞鹏是不是怕她撞见自己在公司里养了女人。主管姓郑，在公司干了二十多年了，算是个老将，他知道姜夏的身份，所以平时对她还算客气。“好的，那我明天直接过去开会。”

姜夏答应下来。每到月末，总公司就会把代表们召集起来开会，原本这事轮不到姜夏，但凭借着一层特殊关系，旁人也都默认了。“开什么会啊，还需要去总公司吗？”

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他们的交谈。姜夏侧目，发现妮可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我刚来不久，还不知道总公司在哪里呢？”

郑主管皱了皱眉，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妮可的脸蛋，他忍下来了。姜夏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不知道妮可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很少有人会在职场上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姜夏没有接话，但紧接着，妮可又来了一句：“我早就听说总公司那边的工作氛围比较好，不知道我明天能不能跟着你一起过去瞧瞧？”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的同事都惊呆了。郑主管脸色挂不住了，他咳了声，“公司出一个代表就行，不需要那么多人去。”

“啊这样吗，真的很抱歉。”

妮可露出歉意的表情，那张娇俏的脸任谁看了都不忍责怪：“我还以为自己有机会呐。”

一股子茶味弥漫在空气中，姜夏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下次让你去。”

她入职两年，几乎每次都是她去，反正每次开会内容都差不多，她也不想看见姜飞鹏那张老脸，换谁去都一样，没什么区别。妮可捂嘴娇笑，“你人可真好。”

她声音本就娇柔婉转，平时说话都能让人骨子软三分，眼下这句带有撒娇意味的感谢，更是让人听了心软。姜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东西，拿起车钥匙往外走，刚走到电梯门口，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高跟鞋敲击在光洁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姜夏没回头，但飘过来的香水味还是让她认出了人。正值下班高峰期，两人身边还站了不少等电梯的同事，姜夏低头看手机，假装不知道妮可在身侧。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停车场，姜夏拉开车门坐进去，一抬眼，看见妮可正好从车头走过去。姜夏的脚悬在油门上，若有所思。虽说她和赖慧燕不太对付，但站在她的角度看，亲生女儿失踪数十载也挺可怜的，如果妮可真是她流落在外的血脉，姜夏挺想尽快告诉她这消息，可万一不是，那她……姜夏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先等她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姜夏踩下油门，车子缓慢开出停车场。在她身后，妮可盯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作。姜夏……这个小时候处处瞧不起她的姐姐，到底有没有将她认出来？妮可咬紧牙根，她花费很大一番功夫才找到他们，眼看就剩临门一脚，她就可以成功脱离痛不欲生的前半生，重新回到衣食无忧的生活。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软弱可欺木讷胆小的女孩。只要她不说，没有谁会知道她曾有一段不堪入目的过往，她呼吸急促不稳，再次睁眼时，眼底尽是狠辣。姜夏开车回到家里，独自上楼休息了会儿，一闲下来，她就情不自禁想起燕朔。他身体怎么样了，伤势应该不会再加重吧。姜夏犹豫着要不要发条短信问候一下。毕竟人都救了自己的命，不关心一下也不像话。她想了半晌，给燕朔发了条短信，寥寥几个字像是例行公事：“晚上吃了吗？”

她握着手机耐心等了几分钟，很快屏幕一亮。姜夏解锁，正准备点进信息框，“嗖”地一下，消息没了。“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姜夏眨眼，有点懵，燕朔发了什么？……轿车静静行驶在路上，跑过高架桥，扎进一望无尽的夜色中。霍淮坐在后座，高大的身形仿佛凝滞了，他看着手机，掌心竟微微出了汗。收到姜夏问候的时候，他正凝神想着其他事，看见消息了也没多想，直接回复过去：“吃了，姐姐呢？”

消息发出去后，他忽然瞥见对方的昵称，这才意识到自己弄错了。为了更好地区分，他给姜夏的称呼是不一样的。一个是亲密无间的“夏夏”，另一个则是姜夏原本的昵称，sunny。而刚刚给他发消息的，正是后者。聊天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霍淮的心提了起来，呼吸都有些不畅。她看见了吗？他的身份是不是已经暴露了？短短数十秒，他竟有些坐立不安。前排的司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降低车速，恭敬地询问：“燕少，您身体不舒服了吗？”

霍淮轻咳一声：“无事。”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聊天框，直到——“你撤回了什么？我没看见。”

霍淮闭了闭眼，松了口气。还好他反应快，要不然等姜夏看见“姐姐”两个字，说什么也瞒不住了。他还有很多事没有解决，眼下并不是个跟姜夏公开身份的好时机。等以后他处理完身边的事，到时候再给姜夏好好解释，相信她会理解的。霍淮没忘以燕朔的口吻回复：“吃了。”

姜夏又问：“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在恢复吧。”

霍淮想了想，正准备打字回复，手机又震动一下。夏夏：“小淮，你吃晚饭了吗？今天有没有乖乖听医护人员的话？”

霍淮：“……”感情这女人是吃饱了闲的，四处找人聊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