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撞击袭来时,姜夏差点没直接飞出去,好在她上车时系了安全带。“太太,坐稳了。”
姜夏怀孕坐车本来就有点晕,这会儿被安全带陡然勒住胸口,一个没忍住全呕了出来。不过她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吐也只是吐了些酸水。姜夏捂着胸口喘气,死死扒住前排座椅的靠背,可无论她多用力,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车子一起颠簸。她越颠越晕,眼前也阵阵发黑。司机在控制车辆的同时,终于注意到了她:“太太,你哪里不舒服?”
“快、快冲出去,不然……不然我俩今天全都要死在这路上。”
司机咬紧牙根,眼珠子都快因紧张而蹦出来:“太太,坐好了!”
前后方夹击,侧边又有辆车死死堵住他的路,司机猛地将油门踩到底,车子顿时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侧方的车以为他要强行破开围堵,于是也跟着加速。然而就在这时,司机迅速踩下刹车,打完倒挡的同时将方向盘往左打死,硬生生用车屁股撞开一道口子。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噪音。姜夏脸上浮现出苍白的笑,她们终于闯出来了。可是,她并没有高兴多久。那些人堵住了前路,司机只能猛打方向盘,试图用最短的时间在山道上掉头。就是这短短的数十秒,给了对方调整的空间。跟在他们身后的那辆重卡虽不敢轻易转向,但那些中小型轿车却如苍蝇一样,纷纷朝他们追来。眼看离霍宅越来越近,那些人忽然打开车窗,从车窗里扔了什么东西出来。姜夏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听车胎噗地一声,紧接着,车身不受控制地飞旋出去。身体飘在半空中的时候,姜夏脑子其实是一片空白的。日光照在光滑的车漆面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在姜夏的瞳膜上划过两道灼烧般的痕迹,满世界都颠倒了。玻璃渣迎面撞来的时候,姜夏下意识偏过了脸,可还是被划破了脸。殷红的血渗了出来,姜夏觉得自己八成是破相了,整张左脸特别痛,痛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好像又不止脸颊痛,全身上下好像都开始痛起来。在昏迷过去之前,停留在她视线中央的,是已经绷断变形的车厢和司机满脸的血。——不远处的山脚下传来爆炸声。霍淮的心跳几乎停了。在他几乎飞驰的速度下,他很快便找到了事故发生点,满地的轮胎印说明这地方刚经历过一场大战。霍淮下了车,一步步地、不敢置信地走到公路边沿,风吹起了他的衣摆,似是在无声安慰他。车子翻倒在一段很长的坡下。车体扭曲变形,像是被人随意揉捏丢弃的一团废纸,有黑烟不断从里面冒出。那几秒钟,对于霍淮而言,漫长地好像隔了一个世纪。他甚至分不出神去想谁是策划这一切的人,谁会对姜夏痛下杀手。他只知道,他的世界摇摇欲坠。等霍家人听到消息追上来时,霍淮早已联系好了救援队。没人知道他是如何赤手空拳地翻下山谷,又是怎样不顾爆炸危险,爬进车厢抱出一个女人。别人都说,这女人命大,车子从那么高的山坡上滚下来,还能全须全尾地活下来,真是幸运。霍淮也觉得幸运,因为跟姜夏同坐一车的司机已经死了。这起事件让霍家人震怒,在霍昂和林笑涵的高压之下,他们很快便查清楚了幕后之人是谁。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业竞争对手。谁也没料到,听那人自己说,他是因为一次竞标失败而恨上霍家,可霍家其他人都太难对付了,他只能针对在霍家没多少发言权的姜夏了。凶手虽然被抓住了,可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车祸发生后的第四天,姜夏才从医院ICU病房里醒过来。医生说,她的脸被大面积损毁,想要恢复如初是不可能的,只能等她身体好了差不多了之后再做整容修复手术。自姜夏住院以来,霍淮便整天待在医院里,谁也劝不走,劝急了他还会攥紧拳头作势要打人。姜夏受了很重的伤,肋骨断了两三根,软组织大面积挫伤,连内脏也受了不小的冲击。医生说,她至少需要在床上躺两个月才能下地行走。当她浑身绑满绷带地躺在病床上时,霍淮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站在病房外,靠在墙壁上发愣。过路医生护士朝他投去讶异的目光。直到某个安静的夜晚,霍淮拽住了一位值班医生的袖子,犹豫又忐忑地问:“医生,孩子……还在吗?”
医生闻言眸光一闪,脸色有些不自然,但霍淮神情恍惚,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他只听见医生说:“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大人能保住已是万幸,小孩……”医生摇了摇头,神色无奈地叹气。“好,我知道了。”
霍淮的手臂无力垂下,整个人顺着墙壁坐落到地上,把脸深深埋进臂弯中。尽管霍家人压下了这场事故,可消息仍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京城严家的耳朵里。当时,严承翊正在跟出差的向珊珊共进午餐,气氛融洽,阳光正好。然而,一通电话让两人尽数失态。向珊珊当即就红了眼圈,严承翊安慰她,并跟她一起登上了飞往海城的航班。在医院露面时,向珊珊和严承翊两人都记着姜夏的叮嘱,谁也没多说话。霍家人也只当严承翊是陪着向珊珊过来探望姜夏的,根本不知道姜夏跟他之间的堂兄妹关系。严承翊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小窗口凝视着病床上的女人,薄唇紧抿,本就线条凌厉的脸更显冷硬,站在那里跟阎王爷似的。向珊珊缓缓走到他身侧,轻声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希望夏夏能早日恢复过来。”
严承翊的脸色好看了点。向珊珊站在他身侧,他周身的气质都柔和不少。“我早就说了,让她跟我回严家,但她却总惦记着自己母亲的遗物。”
严承翊的不满语气让向珊珊想起了什么,眼睛弯了下:“夏夏是一个不爱麻烦别人的人,她怕跟你回家之后,姜飞鹏董事会以借此缠上你们。”
严承翊闻言脸色又不好看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她本就是我们严家的人,遇到难事不找我们找谁?”
向珊珊侧目朝他望去,眼神认真。“看我做什么?”
严承翊挑眉:“难道说得不对吗?”
向珊珊摇了摇头,神色认真:“夏夏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早就习惯独自一人面对所有事情,她虽然看起来性格挺开朗,什么事都不往心里放……但她其实的心思很细腻,也很敏感。”
“再说,她选择留在霍家,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向珊珊扭头看向坐在病床前的男人。严承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瞅见霍淮趴在床侧休息的背影,脸色更臭了。千万别告诉他,姜夏真对这傻子产生了感情。他还想着让姜夏早日脱离霍家,这样他还能在京城那边帮她认真找一个般配的对象。开玩笑,堂堂严家的女儿,怎么能跟一个无权无势甚至连正常人都不是的傻子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