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的担心便果然应验了。两日还没过完,琼儿便又是头晕又呕吐,像是生了重病一样。秦珂自己虽说好些,但也精神不到哪儿去,整日都没吃什么东西,车一动起来胃里就翻江倒海,四喜蔫蔫地趴在她腿边,肯定也厌恶极了这整天摇摇晃晃的感觉,闭着眼睛连叫都不叫一声,只偶尔无精打采地甩甩尾巴。车马辚辚,轻骑在前,步兵在后,西南三万大军,列成整齐的队伍在山间穿行。赫连钦军务在身,自然不能时时看着秦珂,不过他身边的周副将却体贴得紧,时不时会将探来的消息透露给他。“情况如何?前面就到骊山关了,可不要让他们给我惹事。”
听到赫连钦威严的声音,坐在马上的周副将立刻拱手,恭敬道:“将军放心,军令早就通知下去,不会有人惹事的。”
赫连钦点点头,却并未加速,只不急不慢地朝前走。周副将看了他一眼,又道:“不过少夫人和她身边的丫鬟却有些晕马车,听后面的弟兄说,少夫人今日都不曾下车用饭,只喝了些汤水。”
赫连钦眉头一皱,心道女人就是麻烦。到了晚间,大队人马终于在一片树林中扎营休整。秦珂把琼儿从车上扶下来,像从前她照顾自己一样,给她端茶送水,还时不时摸一下她的额头。“姑娘,你不用管我,自己先歇歇吧。”
琼儿看出秦珂的精神也不太好,心里忍不住责怪自己身体太差,连累了她。这时随行将士中已有不少人知道了秦珂的身份,免不得对她们照顾一二。“少夫人别着急,过个两三天琼儿姑娘应该就能适应了,若是坚持不住,也可到前面填上抓些药来吃,也能缓解些。”
听一名将士这么说,秦珂立刻比划着朝他道了谢。她前世从未出过远门,所以对这种晕车的症疾不太了解,只从医书上看过一些方子。于是便想,等明日天亮她就亲自到附近找些草药煎给琼儿吃,也好让她早点舒坦。虽然赶了一天路,但军中将士们的精神却很好,在营地安顿下来后,就各自分工忙活起来。烧火的烧火,煮饭的煮饭,虽然繁忙,却也有条不紊。秦珂扶着琼儿在一堆篝火旁边坐下来,找个杯子亲自打了些水给她喝。她的情况虽然比琼儿好些,却也好不到哪儿去,面色苍白,一张小脸瘦了一圈,垂眸坐在火堆边,脆弱无力的模样看得周围的士卒们都有些不忍。赫连钦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朝她看了一会儿,一股莫名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觉得秦珂遭这样的罪,自己多少也是有责任的。若不是他私心地想要她去西南,秦珂就不用吃这些苦头了。晚饭后,琼儿终于累极睡着了,秦珂还有些精神,就坐在火堆前,一边添柴火一边照看着她。营地里慢慢安静下来,将士们忙碌了一天,现在基本都睡下,只有少数负责守夜的还清醒着,在营地周围巡逻。秦珂忍不住想,等到她拿到合离书回来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情景呢?也要像这般餐风露宿么?一阵铿锵的脚步声突然从前面传来,越走越近,等秦珂忍不住抬头去看时,一包东西便突然从旁边丢了过来,恰好落在她怀里。秦珂闻到一股药味扑鼻而来,接着就听赫连钦毫无起伏的声音道:“这是药,你们明日煎来喝,过两日便能好了。”
秦珂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目光接触,赫连钦却什么都没说,抚着剑转身,朝另一边走去了。秦珂把那包药捡起来仔细看了看,一共六剂,应该是方才才让人去抓的,药味很浓,包在外面的油纸看起来也新得很。她笑了笑,看着赫连钦远去的背影叹一声。这人,还真是别扭得很。左右无事,秦珂便从后勤将士那借来了一个药罐,先煎一副自己喝,又给琼儿煎了一剂。半夜的时候,琼儿果然醒了,秦珂便将热在火边的药汤倒出来给了她。她前世有好些年都在与药打交道,不是给别人开药就是给自己煎药,所以做这些都是信手拈来。到了第二日,琼儿的症状果然好了许多,就连四喜也比昨日活泛了,在车中上蹿下跳,似乎适应了这种颠簸的感觉。三日后,队伍通过了出京后的第一座城关。前面的道路变得更荒无人烟,有时候走整整一日也遇不到几个行人,秦珂在车上时而看书,时而同琼儿玩几把纸牌,甚觉无聊。这日傍晚,西南军马在一处山脚下扎营。因得附近刚好有一处废弃的寺院,秦珂终于免了露宿野地,和琼儿得了破庙的一间偏殿过夜。吃过晚饭,秦珂见外头霞光满天,将庙后的荒地也染成一片橘色,便忍不住走到外面瞧了瞧。“姑娘,在这石头上坐坐吧。”
琼儿服侍她也算是尽心尽力,看秦珂站了好一会儿,便拿帕子将旁边一块石头扫了扫,让她坐下。不一会儿,天色渐暗,霞光退尽,暮色降临,远处的丛林中便隐约现出斑斑光点来,在草丛中忽高忽低的闪动着。琼儿惊叹:“姑娘,想不到这里有如此多的萤火虫。”
秦珂也点点头,正朝那些小东西看得出神,突听得一声呻吟从外面传来,接着扑通一声,似有什么人倒了下去。“你怎么了?”
乍然一声惊呼,将在破庙附近休息的所有人都惊动,接着就见两名士卒扶着一个呻吟不止的同伴从破庙另一头走过来。赵副将这时正好在此处巡逻,见状立刻过来询问:“出了何事?”
扶着同伴的那个士卒也有些迷惑,茫然道:“属下也不知,方才我们正在拾柴火,他突然说肚子痛,接着就捂着肚子跪在地上了。”
听到他的话,秦珂立时拨开人群走了进来,朝赵副将比划道:让我先给他把把脉,看是什么情况。赵副将听到琼儿的转述,立刻点了点头,让人把那名捂着肚子的士卒扶到庙里躺着,好让秦珂替他把脉。自赫连钦与秦珂成亲之后,和周副将也只见过她几次面,只知秦珂是民门闺秀,知书达理待人温和,没想到她给人看病的时候一凝神,却显得意外端庄严肃来。秦珂将指尖搭在那士卒手腕上探了片刻,便让琼儿取了笔墨来写道:此人的症状像是中毒。赵副将一惊:“什么?中毒!”
秦珂却抬手示意他莫慌,继续写道: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毒物,大约是吃错了……一句话尚不及写完,就听到外面又传来一阵喧哗,赵副将走到门口一看,便见又有几个士卒扶着同伴朝这边走过来,症状跟方才那名士卒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也肚子痛?”
几个捂着肚子的士卒纷纷点头,在同伴的搀扶下东倒西歪的走过来,将自己感觉不适的经过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