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医立刻吓得退后一步,连忙道:“少夫人,这可使不得。”
赫连钦向来不拘小节,所以根本没将他们的举动放在心上,只走到最近的一位昏睡的士卒身边,朝秦珂道:“你过来瞧瞧,看是否找得出原因。”
秦珂立刻走过去,先就着灯火将那人的面容观察了一遍,见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口唇却呈现一股淡淡的青紫色,便能断定他是中毒了。接着她又在那人的手脚处检查了一番,见他手指缝隙里有明显淤泥,手掌皮肤粗糙,却并未什么明显的伤口。诸如此般,她又将躺在帐中的另外几个将士也检查了一遍,都未从他们身上任何被蛇虫所咬的痕迹。她这边是看得仔细,但赫连钦在一旁瞧着,神色却有些不太愉快。秦珂的手又嫩又白,手指纤细修长,执着那些人的人看来看去,让他心里总有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几乎想将她的手抽走。但他却不能这样做,秦珂是在帮将士们检查伤病,他这是犯哪门子混呢?发现没有任何伤口之后,秦珂便寻来纸笔在上面写:这些将士们今日中午吃的什么,可用了什么与你们不一样的东西?跟着秦珂进来的一个将领便道:“回少夫人的话,他们吃喝皆同我们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怪只怪在,他们今日下午都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其他人则没有。”
原来问题是出在这味道上。心里这么一想,秦珂便立刻又转移了方向。看来她方才在路上想的两个原因皆不是病因,只有到这些将士们呆过的地方去闻闻那股味道,才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此一想,她便立刻在那纸上写道:那就请带我到他们下午呆的地方去看看吧,或许能在那里发现什么。一看她这话,那将领就立刻转头朝赫连钦看了一眼。秦珂的身份非同小可,若是去了之后也变成这样的话,难保将军不会生气。赫连钦似乎也在犹豫。他让秦珂过来可是帮忙的,眼下连军医都束手无策,他可不想让秦珂再去冒险。但秦珂马上又在那纸上写下一句话:不要紧的,去的时候以布巾捂住口鼻,只要小心些,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她已经想过了,这些将士在那里呆了一许久才会成这样,她只是到那里稍微看一眼,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见她这么说,赫连钦也终于点头应下,让那将领去准备了几块布巾,亲自带秦珂朝那边地方走去。与上个月他们修凿的那段河道不同,这一片地方的石头较多,非常不平整,秦珂手里虽然提了风灯,但走了一小段后,还是差点被绊倒三次。见她小小的身影在夜色中走得摇摇欲坠,几次差点扑倒在地,赫连钦终于没忍不住,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秦珂原还担心赫连钦会觉得她累赘,直到被他用有力的大手扶住安安稳稳走出好一段后,才有些诧异地抬头瞥了他一眼。赫连钦自然察觉了她的目光,立刻面露不耐:“看什么?让我如此麻烦,若不是能早早找到解毒方法的话,你就死定了。”
听到他恶声恶气的话,走在身后不远处周副将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将军啊,你这是何必呢?几人在夜幕中走了好一段,终于到了今日开凿的河道附近,秦珂耸着鼻子细细一嗅,果然发现有股极淡的异味。同行的军医显然也嗅到了,立刻提醒道:“将军,少夫人,快捂住口鼻,想必那让弟兄们中毒的东西就在附近。”
一听这话,所有都立刻掏出布巾将口鼻捂了起来。秦珂站在原地静静朝四周观察,发现这一块地方与先前在西南所见的景致略有不同,空气似乎湿润许多,周围也没有高大的植物,皆是些杂草,再往前走几步后,就发现脚下似出现了个泥潭。她立刻皱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绣鞋。虽然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但她断定,绣鞋上现在肯定已经满是泥泞了。除此之外她还觉察到,离泥潭越近,那股异样的气味就越浓,多嗅一会儿就会让人感到头晕欲呕。她立刻明白过来,赶紧从泥潭里退出去,并伸手朝赫连钦比划道:将军快离开此地,这里有瘴气,将士们是中了瘴毒才昏迷过去的。赫连钦虽然没明白具体意思,却也看出她大约是瞧出了什么,立刻跟她一起从泥潭里走出来。回到营中,秦珂就立刻拿出纸笔来写:山阴这片地方有瘴气,将士们不可以再从这边开凿河道了。写下这句话的同时,秦珂也明白过来,为何她前世看到的利水,没有从山阴一带经过。据说当时赫连钦为了开凿那条河流,前前后后花了两三年的时间,其中遇到无数困难险阻,想必山阴的瘴毒也在其中。看到她写的话,赫连钦立刻皱皱眉。将士们在山阴一带已经挖了十来天,是今日才遇到瘴毒的,若是就此放弃,那前几日的努力不就白费了?见他似有犹豫,秦珂亦没再多说什么。一来她并不想暴露自己,二来她也知道,赫连钦不可能为了她简单一句话就改变主意的。若是如此,他就不是赫连钦了。要让他下定决心改变河道走向,必须拿到更有力的证据才行。办完自己该办的事,秦珂就回到帐中,与军医一起商量起解瘴毒的办法。关于瘴毒一说,秦珂在前世的时候已从医书了解过许多,虽无亲身经历,却也知道个大概。《东南备急方》和《岭外代答》中就记载了各种先人治疗瘴毒的办法,她将自己前世所学,与军药细细讨论,虽然碍于装哑不能说话,但两人交流的过程也算顺利。直至天明时,中了瘴毒的几个将士均让军医用各种办法救醒,除了全身无力暂时不能下床外,都没有什么大碍了。事情终于得到解决,秦珂也走出营帐打算缓口气,顺便站在帐外朝远处的河道上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