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制毒。箭虽拔除,但毒已入血,那少年的身体渐渐被毒药侵蚀,待秦珂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后便晕了过去。“他中毒了,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给他解毒。”
听到秦珂焦急的声音,赫连钦点了点头,不声不响地将那少年背在身上,带着他们继续朝前走。这片断崖还在鹰嘴山范围内,在跟西南军汇合之前,他们大意不得,若是再碰上努尔格达的人,只怕讨不到好了。晚间,赫连钦找了一处隐蔽的洞穴落脚。那少年中毒极深,已经发起了高热,嘴唇也变得一片青紫。秦珂沿路采了不少有解毒功效的草药,为了掩盖行踪,她还特意将那些她挖过的地方用东西盖住,免得被努尔格达派出的追兵看出端倪来。赫连钦到溪边去取水的时候,她就在洞里将草药捣碎了,敷在那少年的肩膀上。夜半时分,那少年终于醒了,口唇泛青,脸色白得吓人,气息也十分急促。赫连钦听到动静,立刻从假寐中睁开眼睛,轻轻走到他身边。少年看到他,唇角挑起一抹坏笑,用沙哑的声音调侃道:“这么警觉,怕我将她拐走了么?”
赫连钦知道他的情况已经不好,没什么心思同他玩笑,只用眼角警告地瞥了他一眼。少年见他的表情有些沉重,便未再多说什么,只朝靠在火堆旁入睡的秦珂看了一眼,然后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来,递给赫连钦。“这东西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他本是京城的贵族,后来遭人陷害才被流放到西南,他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回家看一眼他的夫人,你们若是回了京城,能替我去看看她么?”
听到他的话,赫连钦愣了下,朝少年递过来的那枚玉佩看了一眼,抬手接进掌心。“既然你接了,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其实我师父明白,他做了这样的事情,就算回去也无颜面见故人,但他就是想,日里想夜里想,听说他的夫人也是高门千金,生得极好看,后来嫁与他,落得众叛亲离,我师父心中有愧,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忘记过她……”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睛也闭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赫连钦没有叫醒他。他看得出,那少年已经很累了,说话的时候口中吐出血腥气,五脏六腑定也被毒性所侵。天亮的时候,秦珂在潺潺的水流声中醒来。赫连钦靠在洞口守了一夜,见她醒来,立时起身朝她走过来。他眼里布满血丝,唇边却噙着丝笑,撩了撩秦珂垂在肩膀的一缕发丝道:“歇得如何?可有些力气了?”
秦珂点点头,目光越过他,朝躺在不远处的少年看了看。不过一眼,她便立刻僵住,然后起身大步朝他走过去。赫连钦眼底闪过一丝黯然。那少年已经走了,昨夜将东西交给他之后,只睡了小半个时辰。秦珂仍有些不相信,走过去先试了试他的鼻息,细白的手指颤抖地伸到他鼻端,眼眶便立刻红了。赫连钦从旁看着,见她眼角落下泪来,立刻将人拥过去抱进怀中。“他走得很平静,还托了样东西给我,让我们替他带回京城。”
他边说边用指腹拭去秦珂腮边的眼泪,又在她冰冷的小手上捏了捏,又心疼又怜惜。秦珂哭了一阵,便也渐渐将眼泪收起来。她前世行医多年,早已见惯了生死,知道就算自己身医术再高明,也有无力回天之时。况且眼前少年已将所托之事交给了赫连钦,想必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看她平静下来,赫连钦才又捏了捏她的手道:“我们先把他放在这里好不好,这个洞穴位置隐蔽,我们再用些沙石将他的尸体盖住,应当不会被豺狼发现,等回营安顿好了,我们再来接他。”
听到他的话,秦珂轻轻点了点头。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这个连年轻人都懂的道理,她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不会不明白。两人将少年的尸体做了简单的掩埋,从洞里出来时,外面日头已经升了起来。赫连钦带着秦珂到溪边去取了些水喝,便顺着这溪流继续朝前走。行至尽头时,忽见眼前的景物豁然开朗。崖壁下的出现了一个分岔口,一往东,一往南,那溪流也钻进一堆石缝里,不知流向何处了。赫连钦朝四周看了一圈,仔细观察过后,突然发现靠南的那面崖壁上有道极隐蔽的缝隙,他弯腰从那缝隙里钻进去,行过一条狭长不见天日的隧道,发现面竟别有洞天。在外面断绝的溪流居然在这道缝隙里重新出现,甚至还汇聚成一个偌大的水潭。潭中有鱼,大的足有几尺长,小的也有巴掌大,在水里快活地游来游去。赫连钦喜极,回头看着跟进来的秦珂笑道:“阿珂你看,这里像不像一片世外桃源。”
秦珂亦为眼前的情景所震惊,抬眼看到不远处有一片蒸腾的雾气,立时警觉道:“你莫要大意,那雾气来得怪异,仔细是毒瘴。”
赫连钦立时点点头,往前的步伐也变得谨慎起来。将士们在山阴中瘴毒的事记忆犹新,他可不想让自己也着了道。秦珂就跟在他后面,目光警觉地看着四周,却见越是离那雾气近的地方,地上的植物便长得越茂盛,就连外面已经谢绝的花儿,也在这里零星开着几朵。秦珂心中称奇,同时也明白过来,这片雾气并非瘴毒,而是她以前在书中看过的汤池。汤池一物,许多医书上都有记载,且根据地貌不同,有些地方的汤池还有理疗作用,对体质有缺陷的人大有益处。秦珂心中惊叹,脸上也不由得绽出一丝笑,朝前面的赫连钦道:“原是我想错了,这是处汤池,并不是瘴毒。”
赫连钦哪会看不明白?早在发现这雾气周围长着浓密的植物时他就知晓,此处雾气并非瘴毒所至,乃是地下温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