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人均是餐风露宿了好几日,如此好好坐下吃顿饭都觉甚是满足。琼儿吃得有些撑,放下碗便打了个饱嗝。将残局收拾妥当,琼儿便将将军府的情况讲与秦珂听。自上回她从黑衣人手中把赫连澈换回来后,琼儿就一直细心照顾不敢怠慢。再后来,亦城危机解除,蛮夷大军也被西南军打退到三百里之外。城中的乡亲们纷纷回城恢复原来的生活,琼儿便将赫连澈交与陈妈和何伯带回了将军府,自己则跟着西南军一起回到边关,想尽快知道秦珂的消息。哪知两日过后,周子明便带着赫连钦的护卫们回来,说将军与将军夫人一起掉下悬崖,如今生死不明。琼儿急得哭了一晚上,一直守在边关等着周子明传来新消息。但事与愿违,周子明带了几百精兵去崖下找人,连续两日竟是没有结果。琼儿再坐不下去,西南天气寒冷,她在军中营帐都觉得寒风吹得透心凉,想她家姑娘自出生到现在,没有一日不是过得锦衣玉食,就算偶尔吃些苦头,也远不及此次严重。心急之下,她忽然想起她和秦珂在京城遇见四喜那日的事。她家姑娘丢了一包贵重的珠钗,连周子明带着将士们帮忙都未找着,最后却被四喜发现了。琼儿心下一动,立时托了人传口信给何伯,让他将四喜送过来,再带着四喜一起到崖下去寻,果然便将人找着了。听琼儿说出此事的来龙去脉,秦珂也忍不住嘘唏。当日她救四喜,只本着医者仁心,一时善念,谁知有朝一日,竟得到这小东西如此大的回报,着实让人意外。想着,她不禁弯腰在四喜头上扶了扶。四喜这两日跟着琼儿他们在戈壁上寻她,大约也累着了,方才吃了几块羊肉,喝了些羊汤,竟趴在她脚边打起盹来了。心念稍转,秦珂又想到夏荷。若非那日黑衣人要将赫连澈与她交换人质,她还不知道夏荷竟是赫连澈的亲姐姐。只是那姑娘着实令人失望,原以为是只是个穷苦的农家女,谁知竟是努尔格达手下的一枚旗子,害了她和赫连澈不说,还差点害赫连钦死于努尔格达之手。思及此,她忍不住皱眉道:“夏荷呢?她现在何处?”
听秦珂提及她,琼儿眉头也跟着皱起来,撅嘴道:“姑娘还是别惦记她了,这小蹄子根本是个白眼狼,你当初待她如此之好,没想到她最后竟连同别人一起害你。”
话虽如此说,但她还是将自己所知的,与夏荷有关的事向秦珂交待了一遍。夏荷在野外所救的男子,确实同鹰嘴山那些贼匪是一伙的。初时那人并不知夏荷是个可用的旗子,直到夏荷被赫连澈大骂一顿,自觉离开将军府后,才将目标锁定在她身上。他生得年轻俊俏,夏荷又情窦初开,甜言蜜语一番诱哄,夏荷便对他倾心了。后来那人又替自己编了个身份,说他本是禅城一个旺族子弟,来亦城送货进被贼人所劫,才沦落至此。伤好之后,他便说要邀请夏荷的父母兄弟去他家做客。夏荷初时还不信,直到半个月后,一辆华丽的马车出现在她家门口,她才发现那男子说的话竟是真的。她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嫁出农门,飞上枝头变凤凰。但没想到的是,她的父母和弟妹随马车去了后,便音讯全无。那男人花言巧语编了各种借口来敷衍她,甚至将她最小的幼弟丢在荒野,等着赫连钦和秦珂游玩归来时将其捡走。夏荷这才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骗局,却又拒着侥幸心理,相信那男人是真心喜欢她,想与她在一起。于是在十几天之前,便又被其撺掇着回了将军府。西南军大败蛮夷,将鹰嘴山贼匪余孽抓回来审问之后,琼儿才知道夏荷的父母和弟姐早就被那些贼匪所害了,最只剩她和最小的弟弟赫连澈还活着。秦珂听完后叹了口气,用手扶着额头道:“想她也是被人利用了,不过她心性如此愚钝,连被人骗到家破人亡犹不自知,澈儿定是不能再交给她带了。”
琼儿连连点头,附和道:“可不是。”
主仆两人说完话,天色已经不早,秦珂便让琼儿先下去休息,自己则坐在灯下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前世四十余年的光阴,都不及这几天的时间过得惊心动魄。从被劫持到崖壁山洞后那几日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若是前世,她绝不敢想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如今她不仅经历了,还得以安然归来。大约是前几日精神绷得太过紧,秦珂这般靠在桌上回想片刻,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月至中天时,赫连钦从帅帐中议完事回来,掀开帐帘便看到秦珂像从前那样,趴在灯下的矮桌上睡得正沉。她身上已经换了件簇新的夹袄,嫩红的颜色淡雅的花纹,衬得她皮肤更娇艳欲,明媚鲜妍如春日枝头的花蕾。赫连钦忍不住伸手在她发髻上碰了碰,唯恐将她惊醒,却又忍不住想要触碰她,于是便用粗粝的手指将她垂在脸侧的一缕发丝捡起来,替她挽到耳后,再在灯下仔细看她的睡颜。秦珂的模样本就生得不俗,现下被为昏黄朦胧的灯光一照,更是美如画中仙子,不可用语言描述。赫连钦看了她一会儿,见秦珂突然在睡梦中蹙起眉,微微张开嘴换了个姿势。他不禁莞尔,低头看了看秦珂被压红的半边脸蛋,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因秦珂不常往边关来,所以西南军营地里也没有她专用的帐篷,眼下栖身的帐篷不过是周子明让人临时搭建的。赫连钦在营里一般都是住在帅帐中,白日在帐内与将士们议事,晚上在帐中随意一躺,以天为盖地为庐,就着案桌也睡得好不踏实,但若让秦珂与他一样睡案桌,他就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