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气得不知说什么好,秦珂亦知道跟喝醉的人讲不清道理,于是按捺住情绪道:“将军先松手,待我去让人给你煮些醒酒汤过来,喝了汤你的酒便会醒了。”
秦珂羞愤不已,连忙挣扎想推开他,失手之下,将放在桌上的茶杯掀翻,滚落到地上摔出一声脆响。‘嘭’地一声,瓷片和着温热的茶水四溅而起,终于将撒酒疯的人给征住了。赫连钦微微抬头,眉头还蹙得紧紧的,望着秦珂的眼神有孩子般的委屈,道:“阿珂,你生气了?”
秦珂当然生气!但看着赫连钦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她又不好真的发火,只皱眉道:“你快些松手,这般成何体统!”
见她面上隐有愠色,赫连钦才不甘不愿将手松开,又低头瞥了一眼碎在地上的茶杯。他确实喝酒了,但也不至于醉得如此糊涂。方才本是借着五分醉意五分耍赖的心思来敲秦珂的门,谁知秦珂竟然真的开了,还主动将他扶进来。他知秦珂这样做是因为关心他,却还是忍不住借酒装疯,想要逼一逼她。没想到秦珂竟然摔了茶杯!难道她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自己么?赫连钦气恼地想着。见他松了自己就乖乖坐在一旁,连话都不说了,秦珂又有些不忍,于是安慰他说:“你不要再像方才那样,我便不生气,现在我去让人给你煮醒酒汤,你在此等着,可好?”
听到她哄孩子一般的语气,赫连钦又贪恋她此时的温柔,抬眸看着她佯装无辜地点了点头。秦珂当他是真的喝醉了,又见他如此听话,忍不住轻轻一笑,重新给他倒了杯茶放在手边,便推开门出去了。这时,听到动静的琼儿也赶了过来。她方才刚脱完衣裳,就听到秦珂房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正想过来问出了何事。“姑娘,这是怎么了?”
看秦珂推门往外走,琼儿有些紧张地问道。秦珂摇摇头:“无事,是将军回来了,你去厨房煮一碗醒酒汤过来。”
琼儿立时会意,随意将头发捋了捋,就转身冒着寒冷的夜风朝厨房走去。待秦珂回到房间时,发现赫连钦正趴在桌子上,脸埋在手臂中,也不知到底睡着了还不没睡着。她走过去看一眼桌上的茶,发现已被赫连钦喝了,又叫了两声将军,却无人答应。赫连钦今夜是铁了心地想留下,正好秦珂又以为他醉极,他又岂会自露破绽,索性佯装听不见,看秦珂接下来会怎么办。见他左右叫不醒,秦珂也无法,只好将身上的夹袄穿起,又拿了件狐裘替赫连钦盖上,与他一起在桌边坐着。过了好一会儿,赫连钦听到房中安静下来,却不见秦珂扶自己到床上去睡觉,忍不住用眼角偷偷朝外看。秦珂正坐在离他不远的榻上看书,时而皱眉细思,时而似是看到什么要紧的内容,从旁边拿出另一本书来比较,最后又失望地放回去。赫连钦借着灯光朝那书上瞥了一眼,发现扉页上写着《西南毒经》四字,忍不住眼瞳微暗。他早知秦珂一直惦着他中毒之事,却未想到她到现在都在查。意识到这点,他心里突然有些羞愧。他心里念着秦珂,想的却都是些儿女情长耳鬓厮磨的小事,而秦珂为他,秉烛夜读,翻遍医书,只为替他身中之毒求解。相比之下,他实在是个小人!就在这时,门扉突然被人叩响,秦珂立时回神叫了声进。琼儿裹挟着一身寒凉夜色推门而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扬声道:“姑娘,醒酒汤煮好了。”
她边说边偷偷抬眸看了眼坐在桌边的赫连钦,将汤放在桌上,便又低头敛眸退了出去。秦珂亦未等,走过来试了试那汤的温度,发现还有些烫,就暂时没有叫醒赫连钦,而是坐到榻上,继续看起医书来。灯火葳蕤,将她的脸庞模糊在柔和的光晕中,周身恬静淡雅的气质,犹如聊斋志异中临尘的画中仙子。大约是心情使然,赫连钦觉得得今日的秦珂较往日又好看许多倍,就如那九重宫阙上的谪仙,竟叫他不敢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往日虽爱恋秦珂,却从未生出此刻这般想将她高高捧起,又小心翼翼揣在心头的想法。虽然他暂时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他却并不讨厌这种感觉。若如君子般淡然相处便是秦珂的意愿,就算他这辈子只能这样陪在她身边也无防。就算不碰她,也无防。坐在灯下看书的秦珂却不知他此时心境的复杂,等了一会儿,觉得那汤凉得差不多了,便起身走过来,在赫连钦肩头拍了拍。赫连钦内心经过一番挣扎,此时也微微平静了,脸皮再厚也不好再装下去,于是迷蒙着眼睛抬起头来,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秦珂终于松一口气:“将军醒了,快把醒酒汤喝了吧,现下天气冷,可不能再睡在外面。”
赫连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乖乖点头,将醒酒汤端起来一饮而尽。趁他喝汤的时候,秦珂便从桌上拿起茶托,想将摔在地上的碎杯子捡起来,免得他一会儿不小心踩到。哪知她才刚弯下腰,赫连钦便立刻放下碗,阻止她道:“你放下,让我来。”
他边说边过来抢走茶托,三两下就将地上的碎片捡干净了。秦珂见他酒似乎彻底醒了,便道:“时间不早,将军还是快回房去歇息吧,明日我们还要回亦城呢。”
赫连钦虽还有些不舍,但最后还是听了秦珂的话,端着茶托走了出去。秦珂在他身后关上门,在门板合上的一瞬间,眉头也跟着蹙起。方才她观赫连钦的脸色,并不像醉酒后醒过来的模样,难道开始时那幅醉态像是装出来的么?翌日,天气愈加寒冷了。秦珂同琼儿早起收拾妥当,又将赫连澈喂饱了,只等着赫连钦下令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