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一时说漏了嘴,也有些心虚,忙低了头道:“是前几日偶然听府中的下人说起,今日你一提,便记起来了。”
实情自然不是这样的,乃是因为前世秦珂也看中了这屏风,本想让福伯拿出去摆在房中的,哪知福伯却说那屏风是老国公生前所爱之物,若是是动用的话,只怕要问过少将军才行,故而才作罢。没想到此生她自己尚未提,赫连钦自己便已经先她一步想到此物了。赫连钦却并不知她所想,低头看着她笑了笑:“不过是一架屏风而已,再说我父亲已经故去,若是你父亲也喜欢,留给他赏玩不是更好?”
秦珂有些忐忑,目光朝福伯看了一眼,却见对方已经忙不迭地躬身下去找屏风了。秦珂:“……”她这操的是哪门子心?!不出一刻钟,那架曾被秦珂觊觎过的六扇金丝楠木大屏风已经被人擦得纤尘不染摆在院中,旁边另放有一支翠绿的玉如意,一对白釉双龙耳瓶,一套七巧梅椿茶具,锦缎二十匹,珍珠两斛,另有女眷用的头面四套,珠钗若干,都被仔细地摆在方桌上。秦珂目光从这些东西上掠过,那金丝楠木屏风一看就知道价值千金,玉如意的水头也极好,其余几样东西虽略逊些,却也是前两日皇上才赏赐下来的,在国公府里过了个手,就被赫连钦挑出来送到秦府去。秦珂越想越不可思议,略瞪了眼睛看向赫连钦,只怕他弄错了。若在前世,这些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赫连钦从未同她一起回过娘家,更别说花心思为秦怀安和王氏准备礼物。“怎么?可有哪里不满意?”
看到她的样子,赫连钦蹙眉问道。赫连钦愣了下,摇摇头道:“没有,这些都很好。”
心里不是没有些感动。虽说秦怀安一直对她不喜,但好歹也是父亲,王氏更不用说,一辈子有半数的心血都是耗在她身上。秦珂前世令她失望透顶死得不明不白,这一次有幸重来,自然想把自己能看到的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可惜她只是个四品院使之女,又无长处傍身,能得的东西自然有限。赫连钦就不同了,从身家地位到立过的功勋,没有一样不强过她百倍,能放到他眼前的好东西,自然是她不能比的。赫连钦看出她的神色,又见秦珂眼中迸出柔和的亮光,不由垂眸看着她笑起来。“我不是说过,这府里的东西只要你喜欢,随时可以拿,府里没有的,你也可以问我要,只要我能拿到,一定会送到你面前。”
听得这话,秦珂忍不住笑起来,扬起脸蛋望着他道:“我可不是那般不知足的人,再说这些东西也得来不易,都是赫连家祖祖辈辈的人用鲜血换来的,岂容人轻忽?”
最后那句话明显取悦了赫连钦,只见他脸上笑色更甚,眉眼间略显出几分倨傲,双手负在背后朝秦珂道:“阿珂,你放心吧,这些都是身外之外,即便送出去了,以后也会越来越多的。”
不愧是赫连家的男人,骄傲自负得不可一世,即便明知人生只有短短几十年,却还是自信这些荣耀和财富会在自己家里长久的留存下去,生生不息,代代传承。东西挑拣好后,两人也没耽搁,让福伯找人绑好了,随着马车一起浩浩荡荡往秦府而去。一路上自然惹得沿街百姓们羡慕不已,站在街边上朝着马车和被仆人们抬在后面的礼品指指点点。“哎呦你们看,这是谁家的主子出行啊?排场这么大,那玉如意比手臂还粗,只怕得值好几百两银子吧!”
“一看你就是个门外汉,你看那玉如意的水头,又长又足,只怕没有千金买不到!”
“还有那屏风,看着也是个稀罕物啊!”
秦珂坐在马车内,听着外面传来的议论忍不住朝旁边的赫连钦看了看。赫连钦虽没有心思听旁人说些什么,但对秦珂的动作却是时时关注,一看她的目光朝自己瞟来,立时也扬眉朝她看去。他的眉眼生得极漂亮,眉毛浓淡相宜长短合适,一双眼尤其勾人。神色冷淡时含威不露,微一笑起来就慑人心魄,看得秦珂心头一跳,连忙将视线收回。赫连钦却不饶她,立时歪着身子凑近了些,在她耳边问道:“阿珂在看什么?可是觉得我好看?”
秦珂顿时红了脸,稍微往旁边躲了些,避开他喷在脸上的热息。“你坐好些,男儿家当行止有度,懒懒散散像什么样子?”
见秦珂一本正经地教训起自己,赫连钦更是变本加厉,索性彻底放倒了身子,躺倒在秦珂腿上,从下往上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瞧。“怕什么,他们连车内坐的是什么人都不知,又岂会知道我坐成什么姿势,难不成阿珂会将今日的事说出去?”
秦珂闹了个大红脸,只觉赫连钦沉甸甸的脑袋在自己大腿上枕着,脖子后的皮肤热乎乎的,一双眼睛更是直接明亮得不像话,像是能看进她心里去一般。她立时有些心虚地将视线转开,依旧嘴硬道:“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将军此般行径,实在有失君子风度。”
没想到她话音一落,枕在她腿上的赫连钦却哈哈大笑起来,张扬的眉眼放肆地看着她,扬起嘴角道:“阿珂说笑了,我几时说过我是君子?”
秦珂愣了下,瞪大眼睛低头瞧着他,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端方君子,温润如玉。赫连钦的言行,有时确实与君子相悖。他会耍赖,会使诈,甚至还会出尔反尔,但即便这样,也无法让人真的讨厌他,觉得他是个小人。“你……”憋了半晌憋不出一句话,秦珂便有些着急了。马车离秦府越来越近,若是一会儿让秦怀安和王氏看到也们在车中这般作派,只怕要毁掉赫连钦一世英明了。见她脸上果真有急色,赫连钦也见好就收,腰上微微一用力,就直接从秦珂腿上起来了,双手抄在胸前望着她正色道:“我错了,夫人教训得是,为夫在人前一定谨记,绝对不敢再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