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人认识到现在,他已然看出,他的阿珂是个心肠极柔软的女子。不管是对那黑衣少年,还是对诡计多端的秦贞,她总怀有仁慈的一面,希望他们能改邪归正。可这世上的事并非件件都能如人所愿,有顺意的,自然也有不顺意的。“你别想太多,那少年临死之前同我说了些话,我知他是抱着必死之心来追赶我们的,他虽然本性不坏,却选错了自己要走的路。”
听到他的劝慰,秦珂点点头:“我知道的。”
她虽心软,却不愚蠢。每个人走上不同的路,带来的结果自然各有不同,不管是好是坏,都只能由自己承受。“既然那少年将这玉佩托付给了你,那你可找到它原本的主人了?”
见她脸上的阴霾散去,赫连钦立时扬起唇角点头,将那玉佩夹在指尖一边摩挲一边道:“放心,我已然调查清楚了,正打算今日带你去见她。”
秦珂眼前立时一亮。那少年救过她同赫连钦的命,她亦想亲自完成他的嘱托。两人迅速一番准备出门,身边亦未带任何奴仆,只有几名护卫暗中跟随,以防有意外发生。秦珂问了几次目的地,赫连钦都卖关子不答,直到两人走到一条偏僻的巷子里,赫连钦才在墙根下站定,看着秦珂笑道:“好了,你现下闭上眼睛,我马上就带你过去。”
秦珂半信半疑,又不想在这时与他争执,只得依言将眼睛闭上。不料眼皮一阖,她便觉得一条手臂紧紧揽上了她的腰,接着身体一轻,就被赫连钦带着飞了起来。双脚离地的感觉让秦珂有些害怕,手也下意识地抓住了赫连钦的衣裳,直到听耳边传来赫连钦均匀的呼吸声,才稍微放松了些。其实赫连钦此次带她出门的目的并不单纯。他虽打算好了要带秦珂一起去见这玉佩的玉人,却并不单单是因为那少年临终前的嘱托,而是想乘热打铁,多与秦珂独处,让他们的关系更近些。昨晚秦珂才答应他,此后一生都不离不弃守在他身边,直到他死的那日为止。可是赫连钦却担心,他身上的毒频频发作,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若是等到他死的那一天,他给秦珂留下的印象都像过去那般蛮横无理,胡搅蛮缠,不知温柔体贴是何物,那他就太失败了。秦珂是他所钟爱的女子,既便他将来不能陪伴她左右,也希望她想起他的时候,是充满温暖和美好的。自从西南回来,他便一直让国公府的探子暗找寻找出这枚玉佩真正的主人,前两日才终于有了些线索。今日上午收到准信后,他才决定趁些机会将秦珂带出来,既为两人创造独处的机会,还能让秦珂看到他信守承诺,言出必行的一面。看,连周子明那样的人在阿珂心里的评价都那般高,他这般言行必果,定然也能得到她的夸奖。然而让赫连钦意外的是,今日上午探子将得来的确切消息告诉他时,他才发现手中这枚玉佩的主人,身份竟如此特殊。如今的大宣,正处在一个动荡不安的时局下。帝王年事已高,膝下几个儿子一年年长大,每一个背后都有不同的势力支撑,互相之间势同水火,想拉他上船的比比皆是。他一回到京,便对京中这潭浑水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响。几方势力表面与他保持距离,实则均用了各种手段向他示好,以求得到他的支持。然赫连钦却无心参与这些权力争斗,每日都闭门谢客,不与任何一方亲近。心念丛生之时,赫连钦低头朝抱在怀里的人儿看了看,见秦珂闭着双眼,睫毛不停地颤抖,顿时忍不住一笑,脑中那些繁杂的心思全都抛开,低声哄道:“阿珂不用紧张,现在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秦珂已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听到耳旁有风声不断刮过,如同上次从断崖上掉下去一样。听到赫连钦的话,便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看眼前到底是怎样一番情景。随着眼皮慢慢开启,秦珂就看到不断有落了积雪的树影从眼前掠过,再将目光放远,就看到掩映在雪景中高阁碧瓦的楼宇,又有车水马龙的街市横呈于下方。她立时吓一跳。赫连钦这是带她上天了?思及此,她又想到上辈子从书中看到的那些江湖侠客,一个个飞檐走壁,武功盖世,没想到赫连钦竟也有这等本事!她边想边有些欣喜地睁开眼睛,仰慕地朝上方的男人望去。目光微微一抬,便与赫连钦的视线碰着正着,男人立时微微一笑,神色柔和,不见一丝凌厉傲气,仿佛退去了一身防备,只留一片柔软的内心。秦珂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扬起嘴角朝他笑着赞道:“将军真是好身手!”
这可把赫连钦给高兴坏了,眼中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心脏怦怦怦地跳,搂在秦珂腰间的手也下意识收紧了,只恨不得将人勒进骨头里。“阿珂这可是在夸我?”
他看着她稍显得意地问。秦珂点点头,新奇地垂眸向下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赫连钦的脚尖落在一棵大树上,然后又抱着她腾空而起,向云霄冲去。她忍不住也跟着暗中憋了一股劲,双手用力攀在赫连钦身上,看能不能随他飞得更远些。赫连钦看着她惊奇又俏皮的模样,高兴得心花怒放,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明显了。但若是不得寸进尺,他便不是赫连钦了。“阿珂这般夸奖我,可是喜欢上我了,既然喜欢我,那往后便不要叫我将军,叫我的名字可好?”
秦珂正垂眸看着下方的雪景,听到这话,心头虽然动了动,却只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低着头不睬他。然而赫连钦却不依,带她掠到一棵高高的树顶上,突然停了下来。秦珂不明所以,诧异地朝四周看了看,问道:“我们这便到了么?”
赫连钦作无辜模样,扣在她腰上的手却坏心眼地松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