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赫连钦倒是泰然自若,秦珂则有略些不自在,倒不是害怕,而是不想面对那些陌生而复杂的眼神。赫连钦坐着饮了一口茶,见她一直垂着脸不说话,便伸手握了握她放在案上的指尖道:“阿珂可有不适?那我们便早些回去,不用待到宴席结束。”
秦珂摇摇头:“无防,我只是不喜被人盯着瞧,一会儿皇上同皇后到了大约就不会这般了。”
赫连钦听明白她的意思,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阿珂自然有我看着便好,别人若是多看了,即便你高兴,我也是不高兴的。”
众目睽睽之下,秦珂亦不好怎么答他,只稍微用了力,将被他握住的手抽回来。“赫连将军真是好福气啊,得如此如花美眷,还不知羡煞京中多少人呢?”
才摆正身体坐好,秦珂就听到一道带笑的声音从右边传来,微微侧目,就看到一个穿着酱紫朝服的年轻男子端着酒杯朝她和赫连钦走过来,面上表情看着极是熟稔。赫连钦亦转过头,看到来人就皱起眉道:“原来是肖大人,你的座位不是在下头么?”
肖常修啧了一声,目光似有若无往秦珂身上看了看,道:“阿钦这是不欢迎我?”
赫连钦一声轻哼,拿起酒壶自斟了一杯酒。其实他倒不是不欢迎肖常修,而是在计较他上回说的话。两人同是刚刚成亲不久,肖常修却可以夫妻恩爱蜜里调油,而他和秦珂却……唉!不说也罢,其实他心里就是嫉妒!肖常修自然知晓他的性子,也并未返回,看到赫连钦为自己倒了酒,就干脆在他身边席地而坐,与他碰了碰杯。“听说你万寿节后就要回西南了,不知下回见面又是何时,学敏上回到我府上还说起你,问何时找个机会小聚一番。”
赫连钦眉头微微一蹙,斟酌道:“再说吧,有时间我派人给你们送信,只是时间暂时难定。”
肖常修点点头,目光微微一转,笑着看向秦珂:“这位想必就是国公夫人?先前便听说国公夫人美名满京城,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与阿钦坐在一起,就好比天上的金童玉女,真是羡煞旁人啊!”
听到他的恭维话,赫连钦顿时没好气地笑起来,瞥他一眼道:“你这性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难不成做了几年文官,竟也学会狗嘴里吐象牙了?”
肖常修一口酒险些喷出来,忙鼓起嘴巴怒目瞪着他。看他似乎急了,秦珂立时替赫连钦辩解道:“肖大人见笑,将军他不是有意的,不过是同你玩笑罢了。”
见他们夫妻一唱一和,肖常修勉强将酒吞下去,笑着摇摇头,端起赫连钦的酒壶一边替自己斟酒一边感叹道:“唉,难怪城中的百姓都说你们夫妻感情甚笃,我还在此碍眼做什么?常修这就自罚一杯离去,好让将军多陪陪将军夫人。”
说罢,果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笑着走了。秦珂:“……”难道她方才说错了什么?赫连钦却未当回事。他知道肖常修方才那句话不过是借口,他们二人一为文,一为武,皆是宣景帝的肱骨之臣,若是走得太近恐惹人话柄,甚至会让各自的家族牵连其中,自然不好在人前闲话太长时间。“阿珂不必放在心上,常修不过是说说而已。”
见秦珂面色似有忐忑,赫连钦便安慰了一句,正欲拉着她的手再说些什么,便听得远处太监一声长宣:“皇上驾到!”
殿外文武官员立时齐齐起身,虽未行跪拜大礼,却也个个拱手弯腰,极尽虔诚。一阵山呼海啸的万岁之后,宣景帝才笑着叫了起,接着与皇后及众嫔妃到楼上落座,宣布开宴。一时间,宫娥环绕,玉带飘香,席间数以百计的官员们各自得了热腾腾的吃食,品级高的还有专门的宫娥站在身后伺候酒水,连自己动手都免了。秦珂前世虽也来参加过两回万寿宴,却都被安排着与宫中寡居的老太妃和皇亲女眷们坐在一起,心情不好,对其它的事情亦不在意,只满心愁苦地自斟自饮,待到宴饮一结束便由人伺候着回府了。此番重生,她心结解开,心情自然豁然开朗,趁着大好机会欣赏了一番宫中歌舞,又看了看布置在周围的花卉。皇宫里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外头等闲见不着。比如此刻摆在她眼前的两盆茶花,一名千叶茶,一名赤丹。这两种茶花皆是叠瓣而生,花形漂亮大方,尤其是千叶茶,开出的花粉白相间,挨挨挤挤俏立在树头,看着犹如豆蔻年华的少女,又可爱又赏心悦目。看她一直盯着那两盆花瞧,赫连钦不由凑到她耳边道:“原来阿珂喜欢茶花,待回府了我也叫人买些摆在园子里头,这样你就能天天看了。”
秦珂闻言一笑,轻声道:“将军就不要破费了,过不了几日我们便要回西南,难不成还能将这茶花一并带走。”
“有何不可?”
赫连钦颇自负地道。他的夫人,自然到何处都要由他护着,想要什么想看什么,皆由他说了算,旁人一概管不着。秦珂看看他笑而不言,然后微微转目朝别处望了望。不想目光一转,恰好与坐在他右上方的卫铮对上。对方显然一直在注意着她,秦珂目光一转过去便与他对上了。卫铮立时轻轻一笑,优雅地端起手中酒杯,朝她举了举。秦珂不好无视,颔首还了一礼。不想赫连钦却敏感得很,马上察觉了她与卫铮的互动,立时转头朝卫铮瞪了一眼。卫铮对他的冷眼熟视无睹,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朝秦珂扬了扬眉,接着饮酒作乐,与旁边的宫女调笑起来。赫连钦心头气闷又不能责怪秦珂,只盼着这该死的万寿宴早些结束,他好将秦珂带回国公府藏起来,再也不给卫铮那厮瞧见。好不容易得来一次吃皇家饭的机会,大多数朝臣都不愿浪费,个个对着酒水菜色品头论足。酣耳热之际,又有人趁着歌舞在席间来回穿梭,巴结人的巴结人,叙旧的叙旧,就连谢敬都找过来同赫连钦攀谈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