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赫连澈却并没能听到他内心的咆哮,依旧用小手不辞辛苦地抠着,将用生铁锻造成的甲片抠得直响。秦珂从旁看了忍不住发笑,抿嘴道:“看来他很喜欢你的铠甲。”
赫连钦嘴角抽了抽,警告地瞥了赫连澈一眼。然而小家伙已经对他的铠甲产生了深厚的兴趣,正抠得认真,完全没有收到他的眼神。直到进了屋,秦珂坐在榻上休息后,赫连钦这才把赫连澈从自己的铠甲上扒下来,丢给了一旁的朱红。“带他去睡吧,今日我同夫人都累了,要早些歇息。”
经过一夜的休息,秦珂终于恢复了些精神,翌日吃过朝食,便坐上马车朝西南王府的别院去了。然而这一次她并没有马上见到卫铮,而是被人领进去在花厅中等了片刻,才看到卫铮被人抬着从内室走出来。“秦姑娘,你来了!”
卫铮的声音透着欢喜,似乎丝毫不在意昨日在宫门前的一番唇枪舌战,马上叫人看了茶,又领着秦珂到院中的太阳底下落座,两人一边谈天,一边在棋盘上摆开了战局。“昨日在万寿晏上一别,小王便知秦姑娘要来找我了,你说巧也不巧?正好小王也有件事要请教秦姑娘!”
“哦,那就请卫小王爷先说吧。”
秦珂听完他的话,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比了个请的姿势。卫铮却用左手慢悠悠地摇着折扇:“诶,如此不妥!秦姑娘进门是客,怎可由我先说,定是要由秦姑娘先提问,小王再向姑娘请教好了!”
秦珂本不欲同他打太极浪费时间,便笑道:“既然如此,那秦珂就不客气了,关于秦珂上次所求之事,还请小王爷不吝赐教,我同将军派了人去漠北和塞外探访毒仙前辈的踪迹,却一无所获,还请小王爷明示一二,助我们早已找到他老人家。”
“啊哈哈,这个啊!”
卫铮干笑了两声:“这乃是小事,即便秦姑娘今日不来,小王也准备叫人送信去说明的。”
说着,用眼神示意一旁站的丫鬟帮他把腿上的垫子挪了挪,以便靠得更舒服些。秦珂望着他那不便宜的模样,蹙眉道:“关于小王爷身上的伤,实乃我家夫君之过,若是小王爷允许,秦珂愿亲自为小王爷开方配药,以便你的伤势能早日痊愈。”
“哦,是么?”
卫铮顿时来了兴趣,斟酌一番道:“若是小王要让秦姑娘亲自替我包扎换药呢?秦姑娘可愿?”
秦珂凝眉:“这恐怕不妥,民妇来之前已与夫君约好,绝不靠近小王爷三步之内。”
其实她并未与赫连钦有什么约定,只是听琼儿和朱红她们说,赫连钦与卫铮在玄武门外擂台比武,如果卫铮输了便不可再靠近她一步,这才随口搬了出来。况且以赫连钦那醋坛子,怎么可能会允许她为卫铮包扎换药,只怕做了之后,卫铮会伤得更重吧!听到这话,卫铮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正要说什么,便听秦珂又道:“还有,小王爷对秦珂的称呼实在大有不妥,秦珂既嫁为人妇,便不能以姑娘自称,还请小王爷莫要为难民妇。”
边说边福身行礼,以示自己冒犯。卫铮听着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坐在垫子上凑近了些道:“秦姑娘,恕小王直言,你同赫连将军成亲至今,只怕尚未成真正的夫妻吧,要不然怎会从野地里捡孩子回来养?”
秦珂立时沉下脸,蹙眉有些凌厉地看着他道:“卫小王爷这是何意?莫不是在挑拨我同将军之间的关系?我们夫妻和睦是有目共睹的,小王爷贵为一方郡王,却是不该行此小人之举。”
见她如此疾言令色,言语之间又多为赫连钦辩护,卫铮这才变了神色,疑惑地看着她道:“难不成是我猜错了?你留在赫连钦身边不过是迫于形势,他中的毒,也只是使他不能人道而已?”
秦珂眉头皱得更紧:“小王爷何出此言?”
卫铮连连用折扇敲打额头,语气有些沮丧道:“难不成一切都是我想错了,我看你们成亲一年都未有子嗣,赫连钦平日又冷漠霸道,我还以为你是受他所迫,不得不留在他身边。”
“看来小王爷看人的眼光有待改进,我家夫君确实不苟言笑,为人也倨傲自负了些,但绝不是小王爷想象的那般自私自利之人,还请莫要胡乱猜测。”
卫铮这才用扇子抵在额头上笑了笑:“看来都是一场误会!我先前还同他在皇上面前打赌,若是玄武门前的比武我赢了,你便可以重新选择自己的去留,从此海阔天空,不必再拘于国公府内,没想到你竟是心甘情愿的。”
听得这话,秦珂微微一愣。没想隔了一辈子之后,这个仅与她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竟看出了她心底最深的向往。的确,重生之后,她最初的愿望便是摆脱赫连钦,从此海阔天空。可那是之前的事了,如今她心中从未放下过赫连钦,也不打算放下。“小王爷如此为秦珂着想,秦珂感激万分,但在秦珂心目中,夫君赫连钦乃是受人景仰的大英雄,世上万千男子,鲜有人能与之比肩,即便身中剧毒又如何?蛮夷的铁骑不也没让他折半分腰?”
坐在对面的卫铮此时也慢慢敛了笑色,只一双桃花眼里噙着些未尽的涟漪,看着她道:“没想到赫连将军在你心目中竟是这般令人仰慕,小王还真是羡慕啊!”
要说卫铮此时的心情,没有失望是不可能的。他那日在宫门前与赫连钦所说的话,不过是三分猜七分诈,既是为了将秦珂从他手上抢过来,也是为了让秦珂知道此事后为他感动一番。没想到今日一番谈话,倒是让他彻底熄了这心思。秦珂心性之坚韧非寻常女子可比,大约是他随意抢不来的。他往日收在西南王府那些女子,用的手段也都太低劣,放在秦珂眼里大约也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