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庆三年,六月上旬,正是盛夏时分。 在扬州边界处的淮河内,两岸杨柳飘飘,柳叶细长,清风一吹,如那大户人家的珠帘,煞是好看。 清风一过,柳叶碰撞就发出唰唰的声响,下垂至河面的树叶还会拂过河面,泛起阵阵涟漪。 此时的淮河水面上有一艘小舟划过,其上只有三人。 那个正在挥动双桨的是不管秋天冬天还是夏天都身穿竹蓑衣的船夫。 再看那弯腰从船蓬中走出来的,竟是一个女子, 只见得她身穿素白长裙,内搭一件淡蓝色内襟,腰肢纤细如同岸上弱柳。 腰间不束什么双鱼环龙佩,只系着一把长刀。 再看其面貌,鹅蛋脸面,一双星曈剪秋水,两弯柳叶吊眉梢,俊眼修眉之间顾盼神飞。 鼻腻鹅脂之中转盼多情,几缕长发随风飘扬,恍若天仙玉女下凡来。 还有一人,则是屹立在船头望河的男子,却看这男子,二十来岁,身穿青色长袍,腰束黑白双丝长穗宫绦。 腰间还挂着两把长刀,剑眉星目间尽显英气。 只见得这个男子双手兜袖,望向那无边春水。不禁感叹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女子走上前来,先前探头说道:“余柯师兄,人家这首诗明明就是写西湖的,你用在这里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余柯:“……” 船上顿时沉默了一会,余柯才慢慢开口说道:“这倒是师兄的无知了,多谢师妹指正。”
认错就跟练刀一样,快,才是最好的改正方式。 女子撇了撇嘴,师兄果然还是这样,相当无聊,什么话题都能给他堵住。 她也不走,就这样站在男子身后,喃喃说道:“其实吟诗这种东西就是有感而发,只要不是太过离谱,用在哪里也算不上什么不合适,你说是吧,师兄?”
余柯想了想,点头说道:“师妹这句话说的在理,就像是练刀一样,除了每日的挥刀以外,还有就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出刀,这点师兄倒是不如你了。”
女子:“啊?”
她可没有想那么多啊,纯粹是这这一路上以来,自己跟这位师兄说不上几句话,刚刚纯粹是自己没话找话而已。 不料师兄竟然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女子。 女子顿时面红耳赤,无他,实在是师兄太帅了…… “余柯在此多谢叶铃小师妹指教了。”
话音未落,名叫余柯的师兄竟然向女子弯腰执礼。 叶玲:“……” 完蛋了,师兄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女人搭理他了,无他,虽然帅,但是太耿直了…… 余柯再次默默转回身去,刚刚师妹的话给了自己一个启发。 自己迟迟不能跻身天玄境界,恐怕也确实跟师父说的那样,自己从小未曾下山,心中总归是少了一层感悟。 想到这里,余柯便想起之前在山上时,师父那布满褶子的老脸就快要怼到自己脸上的画面…… 那充满慈爱的脸对着自己说,柯儿啊,你在山上练刀这么多年,知道为什么在达到九品以后就一直无法突破呢。 余柯还笑了笑,师父没有骗自己,山下果然可以磨练自己的刀心。 叶铃看到师兄在跟自己行礼之后,又默默转身看向无边河水,心中实在是纳闷不已. 为什么师兄跟师父一个样,当初自己在山上时,便经常看到师父屹立在山峰上,也不说话,也不动弹,就这样让风吹动自己的长发。 叶铃问出了自己的终极问题,这个问题当初她也问过师父,结果气得师父直罚自己那一天多挥几千次刀。 “师兄师兄。”
叶铃轻启樱唇。 余柯转过头来,“嗯?”
“你这样站在船头上一动不动几个时辰,是觉得这样子很帅吗?”
清风徐徐吹过,一时间竟然寂静地连杨柳拂水的声音都能听见。 余柯默默地走了下来,双手从袖里揣了出来,左手握住刀柄,手指不断地敲击。 算了算了,毕竟是自己家的师妹,谁家师妹不这样古灵精怪呢! 至于师父……刚刚自己心里那慈爱的画面早就被自己丢进这江水了。 …… 十天前,荆州的夏天并没有比扬州清凉,相反的,甚至还比扬州更加闷热。 只是余柯此刻在青帘山上却丝毫不觉得。 青帘山,是一座山的名字,同时也是称霸荆州地区内包括昌武郡等八个大郡的门派的名字。 在荆州的江湖里,只要提起青帘山,谁人不竖起大拇指,说一声:青帘山啊,惹不起惹不起。 那可是横贯黑白两道的存在,山主北路灿。腰间两把刀,从昌武郡砍到水广郡,都没有人敢拦他,实在是让人不敢惹。 而余柯,则是从小就被山主北路灿抱养至青帘山上。 自己果然也是不负师父重望,年仅二十岁,便独自开峰,成为青帘山上十二峰之一的玄肃峰峰主,同时也是青帘山的少山主,辈分极高。 这一日,余柯跟往常一样,盘坐在自己的小木屋旁,望着山外风景。 当初其实有几个峰可以选,可是余柯偏偏就选了这一个。 除了它是青帘山上第二高的山头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那就是它没有登山的路,有的只是悬崖峭壁,以及几株横长在山崖上的卧云松。 这就意味着除了山门有急事外,其他人就算是想来找自己,都没那么容易。 余柯喜欢安静,上山二十年来,他也仅仅出去过几次,其中还有四次是跟那个家伙打架。 嗯,今日的风比昨日要清凉一会,想来是要下雨的样子,自己得抓紧练刀,然后回到木屋内观雨悟刀意。 简直就是完美的生活。 “大师兄,山主让你去青盏峰一趟。”
下方有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 余柯:“……” 青盏峰,是师父所在的山头,其中有门内商量要事时所用的砺石堂。 一般没什么大事,师父是不会让自己去哪里的。 想来应该是一位轻功不太好的弟子前来报信吧? 他从悬崖边上的石头缓缓站起,轻叹了一声。 想来师父应该又是要自己下山了吧? 余柯摇了摇头,心中有些无奈,但还是走到另一处悬崖边上。 下方的一棵松树上正站着一个颤颤巍巍的小弟子,双手努力地抓住两条树枝,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果然是刚来的,爬这么一段路内息便有些不稳了。 余柯温声向他说道:“我知道了,待会我便会前往青盏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