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东西,大人您可找到了?”
苏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徐檀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说实话,刚刚那一下子他还真是有些懵了。 那件东西是哪件东西? 但很快他就想到了,苏老指的应该就是小六儿被杀后失踪的书信卷宗吧! 嘿!徐檀笑了一声,又慢慢坐了下去。 也难怪他一开始就没有往那方面想,小六儿丢失的卷宗又不关烟雨楼什么事,苏老为什么这么关心。 “看大人的样子,想来是胸有成竹了?”
苏老眼带笑意,提起衣摆坐到徐檀身边的椅子上。 “找是没有找到了。”
徐檀随意采摘下旁边的一朵黄菊,拿到鼻子前嗅了嗅。 如今是秋末时分,像这种花儿,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还能绽放了。 他喜欢将即将凋零的、又尚完好的东西提前摧毁,这让他有种爽快的感觉。 苏老听了这言语,又看徐檀云淡风轻的样子,难免皱了下眉头。 “大人就一点都不着急?”
徐檀嗅够了手里的菊花,粗糙的右手将它随意拈烂。 “本来是着急的。”
原本还绽放着的黄色菊花,此刻就像是燃尽了最后的生命,一片片地掉落在地上,寂静无声。 “但是前几日我听了某些人的某些话,突然就又不着急了。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假着急,总有人比我们更着急不是?”
苏老的眉头更皱了,乌黑如云的双瞳一直在盯着徐檀,仿佛要将他看穿一样。 “南淮候前几日派人来找过大人了?是不是还提醒您该怎么找?”
徐檀略有兴味地笑了一声:“苏老当真是聪明!”
他略微挺直了腰板,将左手撑在扶手上,身子稍稍向着苏老靠近。 “是派了那个枭甲,嘿,你可知道他除了提醒我,还跟我说了什么?”
苏老暗叹了一口气,缓缓问道:“是不是还想将锅甩到大人头上?”
徐檀大笑,拍了拍手。 “哈哈哈,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利落。”
笑完,他的神情立马变得阴戾起来。 “呸,这算什么混帐事?!老子这么多年来唯他马首是瞻,结果荣华富贵还没享受到,就要卸磨杀驴了?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那么着急呢?反正我是逃不掉了,还不如帮他留下一个大篓子。”
徐檀双手环在脑后,又斜靠到椅背上去。 苏老盯着徐檀看了好一会,发现他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后,又长叹了一声。 “大人此话谬矣!”
“苏老此话怎讲?”
徐檀来了兴致,笑道:“本将军洗耳恭听。”
苏老沉吟了片刻后,又叹了口气。 “这也是小老儿跟大人说句交心的话,大人是觉得烟雨楼厉害?还是南淮候更厉害?”
徐檀皱了皱眉头,道:“这得看在哪里比了。 若是在京城,南淮候只怕也压不过烟雨楼,若是在淮城,不,哪怕是在整个扬州,烟雨楼都对付不了南淮候。”
这是必然了,一位朝廷的封疆大吏,当然是威震一方的存在。 老侯爷之所以会这么轻易地死去,完全就是因为……徐檀的心情马上低沉了一点。 “大人这话说错了。”
苏老再次摇摇头,继续说道:“当今大晋,最厉害的就是朝廷,烟雨楼虽然能在京城立足,但也不敢说自己能跟一位侯爷相提并论。 只不过是烟雨楼在京城经营已久,根深蒂固,故而那些位大人们不想对付我们罢了。”
“这……” 徐檀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苏老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如果南淮候要对付本官,烟雨楼也没办法是吗?”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眼神中甚至暴露出一丝杀气。 苏老说这些话当然有自谦的意思,朝廷有朝廷的能量,江湖有江湖的活法。 一个能够在京城这种龙虎盘踞之地混地风生水起的存在,要说它没有底蕴能够从南淮候手里保住一个人? 哼哼! 依他看,烟雨楼就是想赖账了! 苏老察觉出徐檀的眼神,连忙挥手道:“大人又误会我的意思了。”
徐檀的脸色这才稍稍变好看一点。 苏老无奈地笑了一声,道:“大人您心想,您若是不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帮南淮候做事又何曾亏了什么呢?”
徐檀的眉头都拧巴了起来,在斟酌着苏老的这句话。 苏老见机,继续苦口婆心劝说起来。 “大人您想,您现在后路有烟雨楼,烟雨楼也势必会将你当作盟友,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多想呢? 您大可以安心地留在淮城官场,过您的逍遥日子,烟雨楼也会在背后默默支持您,您又可以更大限度地帮助烟雨楼。这不是双赢的事情吗? 再不济,事情真的到了不可避免的地步,自有烟雨楼会帮您兜底不是?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南淮候说一句瘆人的话,就把刀子递给人家来砍自己的头。 而且……” 苏老的声音慢慢变得低沉了起来,身子慢慢向着徐副将前倾。 “南淮候年纪尚幼,处事多有不理智之处,大人就没有想过……” 苏老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多说。 但是看徐檀的慢慢喘着粗气的样子,苏老就知道他已经想通了。 南淮候年纪尚幼,那……那正是需要良臣辅佐的时候啊! 而他,就是那个一揽大权在手的良臣! 徐檀的喉头剧烈涌动起来,旋即握紧了拳头。 “好,本官知道了!”
话音未落,他便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我这便让他们去找衙门要人帮忙查案!”
苏老见着徐檀的身影越来越远,嘴角勾勒出莫名的弧度。 片刻后,他的身形消失在花园处,从旁边的小巷子中走出。 走了好几步,他停顿了一下身形,然后更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消失在巷子中。 两息时间后,一个黑影慢慢浮现,正是前几日来这里“提点”徐檀的枭甲! 他跃上高空,站在一处屋脊上,眺望着巷子深处,苏老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烟雨楼?怎么还在这里?”
枭甲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忌惮和疑惑。 而此时,就在旁边的另一条巷子中,一个房子的窗户被嘎吱一声推了开来。 苏老已经换好了衣物,手里拿着茶杯望向那处屋脊上的枭甲。 “夜枭?”
苏老哂笑着,将手中的茶杯送到嘴里,慢慢品着。 可费了他好大的功夫,才堪堪……让他察觉到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