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城,烟柳巷极东边的那座小码头。 其实这里除了可以乘船前往曲通楼外,更多的是往来客船停泊搬货用。 今日,有一家来自冀州的商船正在吆喝着白丁力夫,让他们搬快一点。 如今淮城风向不对,许多打算多停留几日的货船都急急忙忙走了。 这一家冀州的商船也不例外,也着急走了。 他们本来是打算在淮城多待几日,看能不能多进一些货,或是多招揽一些乘船人的。毕竟淮城乃是有名的富庶之地,他们之前每一次来,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可惜了,遭遇了这样的晦气事,还得掌舵船长都有些不喜,朝着那些动作缓慢的白丁力夫骂了几句。 其实像他们这种力夫,大都不是专属一艘船的船员,而是专门到码头上帮人搬运东西以讨生活的。 日子苦惯了,被人骂几句也是常有的事。 顶多就是骂得狠了,下船前在他们的货物上尿上一泡,今日就有几个力夫在那里低声私语。骂说娘的,待会给你好看。 其中以一个身材消瘦,却又长得贼高的力士骂得最恨,甚至前后几位同伴都能听到。 他骂着骂着,觉得光是自己一人骂不得劲,便回头问身后那名力士:“你咋从来不说话嘞?”
他身后的那名力士长相清秀,皮肤白皙,一看就不是会干力气活的,刚来的时候还被同行嘲笑了一番。 但当他一手举起两袋一百斤重的货物而面不改色时,就没人再敢说他了,甚至还想跟他套个近乎。 但这个家伙不仅力气出奇的大,脾气也十分古怪,来这里好几天了,从没有跟他们说过话,只是默默地干活。 这一次他也是一样,没有搭理前面那个瘦削家伙的问话,径直朝着船上走去。 瘦削家伙见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在他走远后挤眉弄眼,好似在骂他装什么装。 力夫们来来往往,在一个时辰后,终于将货物搬完,纷纷走下船去。 但那个奇怪的力士却没有跟着他们一起下去,而是躲在这艘船上的一个隐秘房间中。 这个隐秘的房间,就连船上的船员们都不知道,因为它输属于船长的另一门生意。 没错,这艘船除了搬运货物与送客外,它还可以接送被官府通缉之人,将他们偷偷转运到城池内,不用面对守门城位的盘查。 当然了,要给的钱也多。特别是这艘船前往的还是冀州,还是长安城,价格就更贵了。 但他不在意,只要能回到长安城就好! 他的眼神中,隐约有怒火燃烧。 奇怪力夫透过房间的窗户看向外面,船员已将船锚提起,船帆也慢慢升起,即将驶离这座繁华之城。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找到一张椅子坐下,盘算着路程还有几天时间 “这就是你返回长安的方法?”
一道带着讥讽语气的声音从房间的黑暗处传来,吓得奇怪力夫赶紧跳起来。 “谁?!”
“蛟鸣阁的掌座,你的老熟人了。”
封叶笑着缓缓从房间阴影走出,这位面相俊朗的男人,刚将淮城闹得天翻地覆后,又跑到了这里,跑到这艘船上的隐秘房间处。 奇怪力夫在看到他的容貌后,先是错愕,而后是震惊,本能地就想跑。 但是他的只直觉告诉他,现在跑也来不及了。 他叹了口气,没有辩解,而是拿起水壶将水倒在自己的手上,又拍在脸上粗暴地擦了几下。 “好久不见了,花小二。”
封叶自顾自坐到他身边,神情平常地看着他将手放下,露出自己的真实面貌。 他正是那日在吴悠手底下跑走的花小二,他竟然躲到了淮城来! “你也真是大胆,不知道吴悠就在淮城吗?”
封叶笑了一声,感到很有趣, 那日花小二在龙叹渊被吴悠抓到这事他当然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吴悠要将他放了。 花小二面色如常,淡然道:“吴悠抓我只是为了烟雨楼的赏金,如今他自己正忙着,不会关注到我身上的。”
“而且。”
他停顿了会,继续说道:“我也是这几日才逃到了淮城。”
“哦?”
封叶嘴角上扬,问道“怎么?是被烟雨楼的人查到行踪了?”
花小二的目光闪烁,沉默了一会,点头道:“是,回长安的路比我想象中难。”
封叶伸手摩挲下巴,若有所思。 “苏老应该是专门负责处理淮城侯府事宜的,而且近些日来他正忙着和我作对,没工夫搭理你。所以抓你的人应该是烟雨楼的其他人。 啧啧,不愧是能盘踞在长安多年的烟雨楼,实力就是不容小觑啊。”
花小二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烟雨楼的可怕,淮城的苏老回到烟雨楼也只是一个高层而已。 他感到疑惑的是,这位蛟鸣阁的掌座到底要干什么?! 他与封叶相识不假,但也仅限于他代表烟雨楼与蛟鸣阁沟通关于火灵玉买卖事宜的时候。 按理来说,他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封叶亲自出马。 “掌座大人来这里不是为小的送行的吧?”
花小二试探问道。 封叶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没错,就是为你送行的!”
他站起身来,望向窗外,隐喻能看到河水流动,船已驶离岸边。 “这艘船其实是与烟雨楼合作的,当它回到冀州地界时,便会将你交给烟雨楼的船。你说,这事是不是很巧?”
他回过头来,笑吟吟地看着花小二,看着他那震惊后变得阴沉的表情。 “您的意思是,我会逃到这里,也是烟雨楼的高人所设计的?”
封叶摊了摊手,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也知道,如今我蛟鸣阁都没了。”
花小二的眼神阴晦,想了许久后,抬头问道: “掌座大人有什么办法?”
封叶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没这么简单,吴悠大半是被你给骗到了。”
花小二没有否认,继续等着封叶的回答。 “待会会有一艘船,是我的船,它会送你去长安,” 封叶打开窗户,抬眼瞭望远方。 “掌座是想通过我搞垮烟雨楼?”
花小二没有马上接受封叶的建议,而是突然开口问这个问题。 “我说过,你很聪明。”
封叶没有回头,继续眺望着。 “为什么?你已经搞垮了叶潭,他与烟雨楼联手的证据你应该也有吧?就算你也与他们联手了,可这种时候,你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出去的。”
“是可以,但我不要。”
“……” 花小二被他这句话说的有些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 封叶转过身来,笑意温和。 “我要你只检举烟雨楼谋害老侯爷,不许提叶潭的名字。 就这样,你愿意答应就来我的船,不愿意就自己想办法回长安。”
说罢,他就跳出窗外。 花小赶紧冲出去,却发现他已消失不见。 咚! 船身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了。 船长骂骂咧咧地指挥着船员稳定船身,同时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撞老子的船。 花小二连忙向船外望去,发现一艘小一些的船还在紧靠着自己脚下的这艘船。 那是蛟鸣阁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