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陆凛尧要补拍一场戏,孟摇光本来可以下工了,但她一如既往的留在片场旁观着陆神的拍摄。她不知道自己拍戏时是怎样的,但每次看到陆凛尧在镜头里的模样,她总是会被惊艳到目不转睛。和她这个完完全全的体验派不同,陆凛尧是个体验派与技巧派都修炼到了极致的人,体验派所难以做到的极复杂的微表情和小动作,他都能做,技巧派所无法展示的发自内心的具有层次的眼神,他也都能展示。把这一切融会贯通,才是那个刚出道便上了神坛的天才影帝,随随便便一个画面就能成为万千观众心中白月光的陆凛尧。这样的演技能多看一秒便赚到一秒。孟摇光正出神的看着,突然被旁边动来动去的王茂打扰了。她转头看去,见王茂正在椅子和毯子里瞎翻,便忍不住道:“你找什么呢?”
“找手帕啊,还有一枚袖扣。”
王茂死死皱着眉,表情里充满怨气:“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在丢东西,不是帕子丢了就是笔丢了,妈的,难道我更年期到了吗?在这么丢下去我的工资都要被扣光了!”
孟摇光毫无同情心地收回视线,就算东西丢了也还能扣王茂的工资,反正陆凛尧不吃亏就行。她有些口渴,下意识看了一眼左右,没发现易水水的影子。这几天易水水表现得还算好,虽然依旧很话痨,还老爱满场飞地交朋友,但对她还算贴心,孟摇光打算再用她一段时间,至少撑到靳风回来。反正明晚就是那位孟小姐的出道宴了,靳风应该后天就能回来了。说起来……她还要找个时间跟导演请个假呢。这么想着,孟摇光慢慢起身,朝厕所走去了。·这个片场有好几个洗手间,两个主演的休息室附近就有一个,人最少,最安静。孟摇光过去的时候卫生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洗了手往外走,看见被灯光照着的安静通道,还看见了一扇突然打开的门。条件反射地退回墙内,孟摇光眨了两下眼,还有些搞不懂自己看到了什么。但她很清楚,那是陆凛尧休息室的房门。一阵轻微到几乎听不到的关门声响起,孟摇光悄无声息地探出视线——在陆凛尧的休息室门口,她刚刚找遍片场都没找着的女助理,正做贼一样悄没声的关上房门,又蹑手蹑脚地准备离开。孟摇光的眼神一下就淡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到易水水手上去,那手上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已经揣进了衣服口袋里。她回想起王茂的话——“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在丢东西,不是帕子丢了就是笔丢了……”孟摇光抱起胳膊,靠在墙上,出声叫住了她。“喂。”
这一声就如同惊雷炸响,让易水水整个人都跟被雷劈中了般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孟摇光看着她的背影,几乎要嗤笑出声:“转过身来。”
易水水又僵了片刻,才慢慢转身,她触到孟摇光的视线,又跟被烫到一样的收回去,脸上挂起生硬的笑,说话也僵硬至极:“不……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只是来……来……”孟摇光显得很有耐心,却半天都没等到一句完整的话。她真的笑了出来:“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先把东西交出来。”
她向易水水伸出一只手。后者僵住了,死死盯着她的手,就像看着什么洪水猛兽般惊恐。“我……你,你在说什么?”
她脸色惨白地试着挤出一点笑来。孟摇光却不耐烦了,脸上笑意散去,语气冷淡而不近人情:“过来。”
易水水全身一抖,抖了半天却还是动了。她极缓慢地走到孟摇光面前,还没来得及摆出可怜的表情,孟摇光又道:“给我。”
易水水咬了咬牙,慢慢把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根黑色的表带,孟摇光昨天亲眼看到陆凛尧换下来的,王茂说今天要拿去店里换新的,因为陆凛尧很喜欢那只表。孟摇光把东西拿过来,在手里把玩。易水水已经开始慌乱地祈求:“姐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我只是太喜欢他了,一时鬼迷心窍,求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以后再也不会……”“还有别的东西吧?”
孟摇光直接打断了她,冷漠而不耐:“王茂说这些天丢了不少东西,有手帕还有笔,还有什么……全都交出来。”
“不,不是我……”试图否认的易水水下一秒就对上了孟摇光掀眼看来的目光,就像埋在大雪里的针,刺得她微微一抖,下意识便低下了头,微弱道:“那些……都在我家里。”
“明早带过来,交给我。”
易水水先是一愣,接着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没等她说完,孟摇光已经往外走去了。易水水又紧张又害怕地追在她身后,心里装满猜测和不确定,却不敢再多问,因为孟摇光走得非常快,几步就到了有人的地方了。直到拍摄场地出现在视线里,她跟着孟摇光走向陆凛尧的方向,心脏剧烈跳动着,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把孟摇光扑倒,甚至是做出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这种动作。在她的极度紧张里,孟摇光坐到了王茂身边。王茂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看了易水水一眼,突然问道:“你怎么了?突然不高兴。”
孟摇光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很差,黑黝黝的眸子就跟小巷初见时一样凛冽冰凉,但她并不意外王茂会问出这种话,她看了他一眼,又抬头去看易水水。在易水水越发惨白的脸色里,她扯了扯唇角,收回视线,语气淡淡道:“以后别叫我姐,我可比你小多了。”
易水水没想到她是说这个,一愣之后,脸上迅速红起来,连连点头说是。王茂看着她伏小做低端茶送水的样子一脸纳闷,他不知道,那是劫后余生的狂喜,现在只怕孟摇光让她干什么她都会去做。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易水水完全是在胆战心惊中度过的。从片场离开时,陆凛尧敲了敲孟摇光的车窗。孟摇光将窗户降下来,陆凛尧就站在门外垂眼看着她,问:“你今天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