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辰轻轻笑着,捏着荷花酥喂了宋懿兰一口,又就着剩下的自己尝了一口,道:“也没什么特别的。”
宋懿兰刚拆开一包酥饼,闻着有牛肉香气,将口中的荷花酥咽下,便接着尝了一口,赞同道:“不如牛肉酥饼香酥可口。”
杏雨站在旁边暗暗发笑,这两位主儿,一个出身皇族,一个出自名门,虽说也不是一帆风顺吧,这些年御厨的手艺也没少吃,荷花酥虽然南边的点心,平日没吃过,但与御厨手下的精致点心大约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想也知道精致清甜的点心自是比不上牛肉酥饼香味浓郁的。 高辰听宋懿兰夸赞牛肉酥饼,便凑过来咬了一口,点点头道:“不错。”
林鹤想着主子怕是想多尝两种,买的是个头最小的小酥饼,一个也就小儿巴掌大,但这种小的更得大户人家的主子们喜欢,做生意的精明,做得更是精致,价格也一点都不便宜。宋懿兰一面点头,一面将剩下一口吃掉,高辰怕她噎着,端着茶水给宋懿兰喂了一口。 牛肉酥饼有些腻,茶水正好解腻,宋懿兰点点头,又接着去拆其他的包装。林鹤买了好几样,甜的咸的都有,却没有像牛肉酥饼那么惊艳的。宋懿兰一样尝了一点,多的就分给杏雨几个随行的,这才坐下来喝茶吃点心,一面喝茶,一面感叹道:“难怪这是百年老店啊,旁的不过一世惊艳,这茶和点心却是细水长流的滋味。”
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道理,高辰轻轻摇摇头,道:“吃得多了、砸了,小心晚了不舒服。”
多倒谈不上,杂是有点,好在林鹤没去买那些口味刺激的,倒也没什么大碍,宋懿兰笑笑,道:“这里眼下看着也挺热闹了,往后时日长了,侯啸云当初为了敛财,说不定还算做了一件好事。”
这个高辰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也有理,这般一来,这些商铺管理倒是更加规范了些,时日一长,大家也都习惯了。”
这么说着,底下的街上一阵锣鼓声,宋懿兰有些好奇,走到窗边去看,只见一顶浅粉色的轿子从底下过,街上的人都让到路边,轿子边上还跟了个穿红挂绿的媒婆。 “这是,纳妾?”
这个时候大户人家纳妾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大多数人家更要维护正室嫡妻的体面,因此,纳妾大多是低调的一顶小轿抬进门去,少有这般大张旗鼓的办喜事的。 高辰上前了些,点了点头,道:“是的吧,江南地远,许多规矩也比京城松散些,尤其是商户人家,宠妾灭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提别的,前两年有个盐商,就大张旗鼓的抬了个青楼花魁回家做妾,叫人好好念叨了一阵子。”
也不知是谁家办喜事,宋懿兰正有些好奇,斜里窜出个人来,抬着轿子的吓了一跳,轿子晃了晃,好在没落地,这个时候的规矩,迎亲的轿子中途是不能落地的。晃晃悠悠跟在轿子旁的媒婆先看了看轿子没事,才往前去,指着冲到轿子前的少女,道:“哟,这位姑娘,咱家办喜事呢,可不兴这么冲撞的!”
站在路中间的女孩子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微仰着下巴,脸上还带着骄纵任性,“祖母说了,我杨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这人你们从哪里抬来,就原路抬回去!”
那媒婆细看了人一眼,才将人认出来,可不就是今日要纳妾的杨老爷家的三姑娘。遇着主家姑娘了,这分寸就得拿捏好,她替人办事的,真把轿子原路抬回去,她这是就算办砸了,日后招牌也给砸了;可若是伤着人家女儿了,小姑娘闹事大人得恼、得罚,可到底亲女儿,还能真将人怎么样? 暗道一声麻烦,洪媒婆心里骂着,还得好声好气劝着,“三姑娘别闹了,老爷在府上等着新娘子呢,若误了时辰,老婆子我担不起啊!姑娘行行好,叫我们过去吧!”
“不成,我祖母说的,我不许你们过去!”
杨三姑娘不肯让,张开胳膊拦着。 “洪婆婆,你看这怎么办?不然绕路吧!”
纳妾没有男方亲迎这个环节,是杨老爷身边的长随跟来,见状也是头疼,夫人是个软弱的,老爷要纳妾,她除了哭也没别的,可三姑娘不同,上头老太太宠着,外家那边人舅舅是个有本事的,又宠着外甥女。 媒婆不想绕路,绕上一段花时间还不吉利,只是瞧着杨三姑娘打死不让的模样,终是叹着气,道:“行,绕路!”
杨三姑娘见人要调头绕路,正犹豫着要不要绕到后头堵路,抬着的轿子晃了几晃,一个捆着麻绳的粉衣人掉了下来。 “哦豁!”
一见这情形,退到路边的人都好奇围观,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纳妾不是什么稀奇事,强抢民女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但真被人绑上花轿的,还真不多见。有说杨家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也有说姑娘娘家卖女求荣的,一时街上乱纷纷的。 便是堵在前头的杨三姑娘都惊得瞪大了圆眼,小姑娘反应快,赶忙道:“我们杨家可从没有逼人为妾的,这不是往外头坏杨家名声吗!快把人送回去!”
媒婆脸色难看起来,这门亲她搭的线,她当然知道姑娘不乐意,只是被人专门培养的瘦马哪有说不的权利,上头谈好了,灌了迷药往轿子里一塞,抬过门也就翻不出大浪了。出门是按照人家说的,灌了迷药又绑了绳子,本以为能安安生生的将人送到,谁知道路上耽搁了这片刻,人居然就醒了,绑成这样居然还能挣扎出来。 那管事也愣了愣,但送回去是不可能的,这位身上老爷花钱可不少,哪能平白送回去,连忙喊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姨娘回去!”
一个“姨娘”仿佛刺激到了那女子,那女子用力挣扎,在人群中抬起头来,似乎想喊,奈何口中塞了布巾,只发出呜呜的声音。只是见到她的模样,站在上方雅间的宋懿兰和高辰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惊讶,竟是姚卿月。 姚卿月的事牵扯到吴王,高辰没有犹豫,向林鹤使了个眼色,林鹤会意点头,转身便往楼下去。这事倒是不难办,便是有私奔的流言,姚卿月也是良家出身,不是奴婢,林鹤一提出要去官府查户籍,那女方的管事立刻道:“人还没过门呢,客官想要,拿一百两银子来,人你带走!”
“哎,这什么意思,我家老爷花了一千两银子的!”
杨家管事不乐意了,银子花了,酒席摆了,人还没过门,转卖别人算怎么回事。 “哎、哎,消消气,这个不成,惠娘子那还有好的,杨老爷另外挑一个就是,保证都比这个好!”
那管事苦着脸,做他们这一行的,官府备案买来的有,拐来的、骗来的也有,偏生这一个就是拐来的,去官府一查,又逢着这个时候,破财都是小事,就怕惹上官司。 “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你直接把钱退给我家就是了!”
杨三姑娘才不会让她爹再娶个小妾过来,有这个机会自是赶忙接话道。 那管事虽是杨老爷身边的,可杨三姑娘才是正经主子,何况那人如今只盼着快些解决这事,不愿在上面耽搁,听杨三姑娘这么说,赶忙点头,当众就掏出银票,点了银票递给杨三姑娘,道:“三姑娘您瞧,钱点清了!”
杨三姑娘接了银票,也连连点头,道:“我瞧真着,清了!”
当下也不多留,捏着银票转身便往回走。 杨三姑娘拿了银票走了,媒婆和杨家管事相顾无言,也没法再抓着女方的人说什么,只得抬着空轿子,灰溜溜的往回走。林鹤没管杨家人,看了姚卿月一眼,只见对方满眼希冀地望着他,他一向跟着太子,姚卿月认识他并不奇怪。瞥了一眼坐立不安的管事,林鹤掏出十两银子,“十两银子,不然咱们官府走一趟。”
那管事咬着牙,姚卿月是别人交给他的,没花银子还得了一百两银子,只要他将人往见不得人的地方送。只是他瞧着姚卿月相貌气质都出众,不舍得送去,只想着远远地到了扬州,遇不着熟人,卖到大户人家去后院里藏着,自然也没人见着,谁知还没送出去,出了这回事。瞧着对方笃定姚卿月是良家女子,拿官府压着,那管事也是人精,也猜到多半是认识的,接了那十两银子,道:“成、成,我只当交了个朋友。”
林鹤本就本是话多的人,见对方接了银子就走也没追究,也没解姚卿月身上的绳子和口中的布巾,直接带着人往楼上走,通报了一声往里走,只见宋懿兰和高辰坐在桌边,慢悠悠喝着茶。 见林鹤带着姚卿月进来,宋懿兰看向杏雨,道:“杏雨,替姚大姑娘松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