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A科技免体检，得董事会首肯直接上班的，李明是第一人。　　对此，徐义锋给李明的解释是：“你先熟悉环境，体检以后再补也行。”

李明还没上班，已经在研发部引起热议。　　昨天下班前，研发部的黄经理，专门为此开了一个小会，把李明好一顿夸：“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研发，来了一位大佬。”

大佬？　　能被芯片龙头的研发总监，称之为“大佬”的人，岂是泛泛之辈。一句话就把大家的胃口吊了起来。　　黄经理得意道：“CC科技的董事长，李明，加盟我们A科技了，明天会来上班！作为一位资深高级工程师，他将和大家一样，从同一起跑线开始。大家加油啊！”

这话说的极为艺术，首先告诉大家李明董事长的身份，深怕大家不知道李明身份之高。其次，说李明和大家在同一起跑线上，无疑告诉大家，这位大佬和普通员工没有不同。　　研发部传出一声欢呼，接着是一阵细碎的叽叽喳喳，都在讨论。只有极少数从业十余年的人，知道CC从一家小工作室发家的传说，抱着敬畏和敬仰的心态。其余人都想看热闹，盼着李明来上班。　　周二大早，　　黄经理去人事部领李明。　　李明身着衬衫，带着眼镜，面容憔悴，偏一双眼暗藏奕奕神采。　　黄经理暗自感慨：这年头的董事长，都这么便宜了。　　表面却热情的招呼：“你好，我是管研发的，你可以叫我老黄，也可以叫我黄经理，以后多交流。”

李明眨了眨眼，淡淡回应，和黄经理握手：“李明。”

黄经理有些不爽，没想过他话语间，强压李明的意味十分明显，只觉得强龙不压地头蛇，李明虎落平阳，是虎也得猫着，是龙也得蜷着。他够给李明好脸，李明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觉得贴了冷屁股。　　“走，我带你去办公区找位子。”

研发部都无心工作，偷偷观察黄经理的动向，看到黄经理带着人，就知道是传说中的大脑李明了。没等李明坐下，就有人窃窃私语，研发部瞬间像有百万只蚊子，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停歇。　　办公桌上，只有笔筒高的透明格挡，分开了每个人的桌面。一样望去，通透敞亮，无法阻挡人窥视的目光。电脑还没开，磨砂的屏幕上的一团黑，渐渐有了轮廓，清晰可见是李明的脸。这违反常识的景象，显然又是幻觉！　　李明前后左右都有人，怕被人看出端倪，忙埋头收拾东西，声音却阻挡不了。　　“这行圈子小，过两天刘浩知道了，肯定会来找你麻烦。就算刘浩不找你麻烦，黄经理也看不起你，他们都看不起你。你看到没，他们看你的眼神，就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

黄经理似乎知道大家的想法，通知九点开会。　　会上，大家热议着目前的研发进度，大有不能让李明看轻的意思。果然，李明不知究竟，没法插上嘴，只能旁听。关键问题说完，宣布散会的时候，黄经理才让李明站起来，向大家问好。　　鬼笑：“先介绍新员工，欢迎加入，再聊项目，是对新成员的尊重。顺序颠倒了，意味大不一样。你前半场一句都说不上，很像个白痴。”

李明缓缓起身，咽了口唾沫，把委屈一并吞回肚里，才说：“大家好，我是李明。”

会议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一方面，黄经理的小阴招起了作用，部分人认为李明徒有虚名。另一方面，从黄经理的作为，有人能品黄经理的不满，起了站队的心思。　　黄经理对大家的表现十分满意，说：“李明，现在，新产品的研发接近尾声，你插手意义不大。你是新人，先熟悉一下旧的产品。”

李明初来乍到，又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说好。现在，鬼变成另一个他，随时随地能说出他心中一闪而过的想法。　　鬼说：“这话多难听啊，非要来自取其辱，何必呢。他不许你参与项目，你就做不出成绩，永远只能拿底薪，当个小喽啰。”

李明暗道，项目接近尾声，黄经理的说法合情合理。　　鬼又说了：“呵呵，产品要更新换代，不可能没新的计划。他忽悠你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都不懂的萌新了。”

李明又劝说自己，也许，A科技怕泄露商业机密……　　鬼立即出声打断了他的想法：“让你看旧资料，就不怕你泄密了？明明是看你不顺眼！”

李明心道，不管鬼怎么说，他没有退路，只能坚持下去。再难，都必须坚持下去，否则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事后，黄经理专程叫李明来谈心，说：“李明，虽然你工作经历够了，但是我们公司的产品，你毕竟没接触过，很难上手。我这人说话直，有不对的地方，你别生气。其实，大家都是为了公司好，是吧？”

李明点头说：“是。”

“哈哈哈，那我就不拿你当外人了，等你适应了公司的环境，我们再聊。嗳，”黄经理拿起保温杯，却没喝到水，“你要是不满的话，帮我倒杯水，行不？”

说罢，保温杯递了来。　　有一有二就有三！　　从此，A科技的研发部，多了一个端茶倒水的“大佬”。别的员工忙的团团转的时候，李明百无聊赖的研究旧资料，旁人也就顺理成章把端茶倒水复印文件的活儿，都给了他。　　鬼时常抱手在一旁笑：“他当是往房子里丢一堆砖，随便堆砌就行了吗？每一块芯片，晶圆电路都不一样，多一块，线路都要重新串，旧资料有什么好看的。”

只能端茶倒水，李明做不出成绩，好不容易进了A科技，却好像离回CC的目标，越来越远了。　　不知不觉这样过了一周，李明已经有些麻木。他上了班，遇不见王芳，回家对着一桌做好的饭菜，自觉像只被投喂的流浪狗。　　要不要继续坚持，已经不是他该考虑的，因为根本没有选择。他只怕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中，被消磨了斗志。　　也或者，不是没有选择。比如张培炎，就能乐意拿钱，送他扶摇直上。　　期间，张培炎给李明打了一次电话，关心李明近况，得知李明去了A科技，惊的无复已加。　　周五下班，张培炎在小区门口，直接把李明堵了。　　“明子！”

张培炎怕李明跑，上前搭了李明肩膀，往车上走，“走走，咱哥俩很久没一起吃饭了。”

“有人在等我……”　　“喊过来一起。”

李明沉默。　　张培炎气道，“咋了，你朋友我还见不得啊？还是不是哥们儿了？！”

张培炎见李明不紧不慢的态度，推断李明说谎，揭穿道，“好啊，说谎，走走，今天不吃顿，你别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