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无其事的回到玲姐的店里,像是往常一样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赵幂下午还有课,恋恋不舍的安慰了我几句就走了。至于于萌,她欲言又止,没有对我说难听的话,我已经很感激她了。苏遇却坐在店里握着一瓶矿泉水,一直坐在店里的角落里望着我。我背对着苏遇收拾桌子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苏遇异样的目光。并非是不善,更多的是不解。不解的背后,还有一丝丝愠怒,尤其是他沉着脸说那句我不是岑辞的时候。宛如天色一下子暗沉了下来。“如尘,可以了,今天辛苦你了。”
玲姐递过来一个打包盒。玲姐知道我有时候下午有课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吃饭就必须走,所以会给我打包一份饭菜让我带回去吃。“谢谢。”
我很感激玲姐对我的照顾。苏遇跟着我离开了店里,两人并肩而行。我知道苏遇有话要对我说,但是他很顾及我所以什么都不问。苏遇说他是过来人,所以他能够理解我的心情。但是此刻我却不太希望他能理解我,因为太理解就会发现这层皮囊下的腐烂不堪。苏遇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而我继续匍匐前行,不愿再让他沾染我的不堪。“苏遇,别问。”
我低下头,坚强瞬间崩塌,就在说出别问两个字的时候,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下。苏遇步子一顿,身体微微想我靠过来,一句淡淡的嗯。我艰难吞咽着,将泛起的酸涩又吞了回去。可是越是想要忍住,那委屈不安的情绪就开始叫嚣,我不由得捏紧手里的打包盒。我望着地上的落叶,目光虽然转移了,可是眼前的一切却越来越模糊。“苏遇……我,我可以哭吗?”
我小心翼翼的寻求着别人的同意,只是想找一个人能和我说说话。苏遇停下脚步,然后转身背对着我,挡住了我。“哭吧,男人就别那么别扭了,憋着也难受。”
我不敢抬头,目光从地上的落叶转移到了苏遇的书包带子上。眼中一酸,眼泪就无法止住。我伸手握着书包带子,慢慢的收紧,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才发现,感觉是不一样的。可是这又是什么感觉?我不懂,也不敢去想。但又急切的想明白,这种快要溺死窒息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苏遇,你往前走。”
苏遇一言不发的往前,刻意缩小的步子都在迁就着我。可是……可是岑辞不会。每次都是我在追逐他。他逼我向前,逼得我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他。最后,我松开了苏遇的书包带子,怔怔看着苏遇缓缓向前的背影。在苏遇察觉到我没跟上回头的瞬间。我不禁睁大双眼,任由泪水模糊,把眼前的苏遇模糊成了另一个人。苏遇重重叹了一口气,递了一张纸巾贴我脸上,胡乱的一擦。“我就没见过比你还能哭的男生,不哭了,不哭了。”
像哄小孩一样,苏遇一副大哥的样子拍拍我肩头,又抓住了我的手腕向前拉。“你慢慢哭,我给你带路。”
这句话变成了苏遇对我经常说的话,他就像是黑暗里的明灯,带我一步一步向前奔走。可是苏遇后来也说过一句话,“许如尘,我能照亮的只是你的路,却不是你的心。”
那些日夜回想这句话的时候,我多半是懊悔痛苦的。可是现在的我却欣慰的,眼泪渐渐退去,前方被泛黄的落叶铺满。学校是美的,叫我如何放弃?朋友是好的,叫我怎么舍得伤害他们?或许是哭了一路,在踏进教室之前,我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但是站在教室门口,我却开始害怕,害怕推开门看到的那群人用异样的目光盯着我。害怕这里也变成另一座炼狱。头顶的铃声催促着我,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低下头冲了进去。里面的声音因为我安静了下来,我浑身血液开始凝结。果然……不论到哪里我的结局都是一样的。有人走到了我的面前,我看着有些熟悉的鞋子,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于萌。”
我很艰难的开口喊了她一声。如果她要捉弄我,我也无所谓。双手握紧,千疮百孔的内心早就看清了这一切。“如尘,你来坐我身边。”
于萌拽着我坐下。我有点发懵,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任由她拉着坐下。于萌用书挡着脑袋,声音压得很低,“如尘,你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你……”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很久才回神。于萌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冲我眨了眨眼睛,整张脸都呈现粉色。这时,我才鼓起勇气看着班上的人,并没有人特意看我,每个人都盯着上面讲课的教授。没有人会发现,这个小小的角落里,我竟然松了一口气。“许如尘,郑老师叫你去楼上办公室。”
班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我随即便一惊一乍起来,难道连郑老师都惊动了?我手脚发凉,跨上一层楼梯都觉得自己快要站不稳。办公室外的我犹豫了很久才推开门。脑中一片空白,想好的说辞在见到郑老师的时候,顿时一个字都想不起来。“许如尘,你进来,把这些表格签个名。”
表格?郑老师并没有流露出犹如高中老师那样的鄙夷目光,相反的十分的清亮。眼角虽然生出眼纹,却没有一丝像妈妈那样的狰狞。更像是岁月轻抚留下的痕迹,不深不浅,却很真实。我低头看了一眼文件,是申请助学贷款的申请表,但是我并没有填写过这些单子。我翻阅原件的时候,我的名字明显不是我的字迹。清俊飘逸的字迹,能写成这样的人,我只认识一个。岑辞。“郑老师,这是……”我试探的开口,心口剧烈的跳动着。压着胸口才觉得,这颗心是安在血肉里包裹着的,而不是已经不受控制的跳出来了。“不是你放在我桌上的吗?”
郑老师讶异的看着我。我摇头之后又用力的点头。“是,是我。”
我盯着上面的名字。许如尘,末尾还加了一点,像是一个结束的标点。自从手臂断掉后,我的名字写得再也没有这么好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