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片刻之后,擦掉了脸上残余的眼泪,搂着双肩,抱着双膝将下巴抵在手臂上,看着一层又一层的阶梯。偶尔安全灯会跳动一下,将周围显得十分的恐怖。但是这里比我多少个日夜中的暗巷好太多了,我想我不怕鬼屋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人心素来比鬼更恐怖。深吸一口气,脸颊突然被什么烫了一下。我吓得立即侧首戒备的看着来人,发现眼前多了一杯温热的奶茶。“甜到掉牙。”
岑辞淡淡开口。我有些害怕是自己出现的幻觉,愣了半天都没敢接奶茶。岑辞把奶茶塞进了我双手中,顿时我觉得有一阵暖意席卷全身。岑辞坐在我身边,从超市的塑料袋里抽出一条新的大毯子裹在了我身上。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岑辞。只见他在奶茶上戳进吸管,递到了我嘴边,我用力的吸了一口,烫得差点眼泪都出来,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你怎么会回来?”
“你希望谁回来?”
岑辞不深不淡的开口。我不说话,总觉得岑辞在套我的话。我看了看岑辞冻得有些发白的指节,把身上的毛毯递给了他。岑辞接过毛毯抖开之后,披在自己身上,然后将我拉了过去,顺带将我裹了进去。我贴着他的胸口,微微推了一下,他搂得更紧了。我又尝了一口奶茶,真的很甜。两人一直没有说话,我双手捧着奶茶盯着楼梯下的某一处,脑海里翻滚着惊涛骇浪,表面却一如既往的怯懦。“岑辞。”
我低头盯着奶茶,“你想过以后吗?”
岑辞搂在我手臂处的手不由得捏紧,然后一松,“想过又怎么样?”
“如果我还是岑如雄的孩子,你还会像这样平静的和我说话吗?”
我颤巍巍的开口,抬眸的时候多了一点期盼。这么久了,岑辞应该了解我,我对于岑如雄和妈妈的一切都是被动参与的,我也很无奈。“不会。”
岑辞冷冷的回答,他对岑家的恨意根深蒂固。当初他走进我的房间对我那样,就是以为我是妈妈和岑如雄的产物,是一个可以纯粹发泄恨意的玩物。明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亲耳听到之后,恐惧迅速将我淹没,我拉开自己和岑辞的距离,隐藏着我的慌乱。“别动。”
岑辞蹙眉又将我拉了回去,“你不是他的孩子,这就行了。”
我的身体又开始颤抖。或许岑辞以为我是冷的,不由得将我搂得更紧,手心在我的单薄的衬衣上来回的滑动着带起一阵暖意。可是我的心却是冰冷无感的,除了害怕,没有一点暖意。“岑辞,你想过去找自己的……爸爸吗?”
我小心的询问道。“不会有人想找他的,强奸犯的孩子和野种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岑辞冷淡的开口,阴郁之下有些落寞,语气中明显带着一点恨意。我立即直起身体,“不是,不是的,你不是。”
瞪大的双眸,殷切的目光,我认真的反驳着岑辞的话,不喜欢他这种自我否定的认知。岑辞拉了拉毯子,将他手边的也围在了我的脖子上,这样一来,两人像是被毯子裹在一起了一样。“那我是什么?”
岑辞看着我问道。岑辞缓缓靠近我,我身体向后靠,一直到贴在了墙面上,感受着岑辞的呼吸,熟悉的气息,让我的脸迅速的蒸熟。心口突突两下,我举起奶茶挡在了两个人脸中央。“不,不可以。”
我无力的开口,连自己都听不出有一点坚定。但是我知道,不可以。我和岑辞不一样了,他回头找了他爱的人,我和苏遇虽然是试试,但是我不能这样。岑辞冷笑一声,“认真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对什么认真了?“我不想你为难,好好对她吧。”
既然你这么爱她,就不要再来撩拨我了,我太了解自己这颗心了。这颗心,千疮百孔却不知疼痛,居然敢对岑辞狂跳不止,摇摆不定。岑辞不说话,侧过的脸颊深邃却冷峻,眉梢还带着一点冷意,下面的安全灯描绘着他孤寂寡淡的侧脸。很让人心疼,总觉得岑辞的心里好像谁也没有靠近过,而岑辞也不让人靠近他,他总是冷暖自知的一个人。我鬼使神差的放下奶茶,握紧了岑辞的手,手心被暖茶焐暖才发觉岑辞的手的竟然这么冰凉。岑辞转首看着我,目光隐隐晃动了一下。看着岑辞,我的声音就不由得低哑起来,从他的浅眸中我能看到自己的满脸愁容。可是岑辞的孤独,更让我下定了一个决定。“岑辞,我……我不喜欢你,你不用对我好。”
说完,我就哽咽了,缓了很久才继续开口,“我不喜欢你,但是我对不起你,我想把最好的都给你,真的,真的不喜欢……”我捏紧岑辞的手,连带着刚才焐热的手也渐渐冰凉,甚至开始颤抖。岑辞眯起双眸,“不喜欢?”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那你哭什么?”
我摇头。岑辞清浅的一笑,抽回了自己的手。我盯着空荡荡的手心,不由得握拳,总有一天他还是会恨我的,长痛不如短痛。我贪恋着现在的一切,可是我不想变成妈妈那样自私自利的人。现在的我如履薄冰,每一个选择都可能让我深陷万丈深渊,万劫不复。我望着岑辞,心底念着他的名字,一不小心还是从唇瓣溢了出来,“岑辞。”
岑辞站了起来,把毯子围在了我身上。“那就如你所愿吧。”
说完,岑辞就踩着细声的步子向下,一点一点消失在灰暗的转角处。“岑辞,岑辞……”我嘶哑的唤着他的名字。我希望他能回头,又不希望他回头。总有一天,他会比现在更加恨我的。我抬头看着空旷的楼梯间,灯光忽明忽暗,仰着脖子,眼泪就顺着脸颊到脖子,一路向下,滑过心口,冰凉的痛着。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我挣扎到现在,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原点?我甚至不敢想象下一次岑辞见到我的样子。我真的只能像躲在暗巷里的老鼠一样吗?永不见天日,遭人鄙夷?这一晚,岑辞没有回来,我靠着墙一夜无眠,脸上都干了几道泪痕了。身后的安全铁门被人推开,苏遇拿着豆浆和饼坐在了我身边,“吃点东西。”
“谢谢。”
我接过苏遇手里的早点。苏遇拉了拉裤腿坐下,看了看我身上的毯子,将早就凉透的奶茶放在一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很苦恼?”
苏遇已经感觉到了我的反常。或许说我的反常从昨天开始就有了。我点点头,信任的看着苏遇,“我要不是现在的我,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在我眼里都一样,一个人闷着哭。”
苏遇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我的脸颊。“我是认真的。”
我郑重的看着苏遇。苏遇手一顿,“我也是认真的,我从来没有和你开玩笑过。”
“我想见一下我妈妈。”
我低声道。“师母在……”“不是她。”
我咬唇,心底十分抵触去找妈妈。苏遇并没有问原因,他只是点了点头,“好。”
回到病房,言教授已经醒了,喝了一点粥,看到我立即摆出自己没事的神态。师母虽然疲倦,但是也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十分的精神。我眼眶一酸,心里更加的难受,言教授和师母太好了,好得我真的舍不得。我上前搂紧师母,“妈。”
“没事了,别担心了,我请了护工来,今天早点回去休息。”
师母拍了拍我的背。和言教授聊了一会儿,师母有些吃不消,大家才离开医院。回到言家,我扶着师母回了房间,师母一沾床很快就疲倦的睡着了。我走出房间,看到苏遇站在院子里低着头看手机,也不知道在查什么,看得那么认真。就连我走到苏遇身后,苏遇都没有察觉到。苏遇抬头看到我立即把手机收了起来,我还是看到了屏幕上的几个字,熊猫血。“如尘,你不睡一会儿?”
苏遇慌张的掩饰情绪。“我们走吧,我记得律师先生说过我妈妈的住址,我想去看看。”
我压低声音怕吵醒里面的师母。苏遇皱着眉头跟着我离开了言家。“如尘,你真的是在怀疑吗?其实概率小,不代表你身边就不会出现两个熊猫血的人。”
苏遇有些沉不住气。“我不知道,只是……”我也希望是假的,但是一切太巧合了,尤其是医生那句万分之三。苏遇说不出话来。我反倒是平静了很多,“我妈妈也是AB型,或许我只是没有遗传到熊猫血,我也希望是这样的。真的。”
苏遇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觉得就是你多想了。”
“你不了解我妈妈。”
我只能这样回答。正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我妈妈都做得出来,关于这一点,看岑家和赵家如今的局面就知道了。结果现在因为我,就连言教授和师母都陷入了困境。我不敢想象继续拖累下去,言教授和师母这么好的两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苏遇觉得我太心急,其实我是等不下去,死刑缓刑对我而言已经没有差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