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浪看着冲进来的一群人,全部都穿着东厂番役的制服。 领头一人面白无须,两条嚣张的白眉毛,双眼鹰视狼顾之相。 林浪丢了个松仁儿进口中:“是万公公啊,真是奇闻,你们一群太监,也来逛清楼?”
东厂新厂督万喻楼,也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 这位上任之后第一时间就让人通知林浪去见他,还以为东厂可以节制锦衣卫呢。 他也需要林浪的支持,因为他发现这个刚成立的西厂势力居然更强。 若是没有锦衣卫帮忙,东厂绝对斗不过西厂。 好不容易当上了东厂厂督,他怎么可能愿意被刘喜压一头? 大家在宫里的时候职位是一样的,甚至原本他排名还比刘喜更高。 现在他接了曹正淳的位置,那他就应该继续压着刘喜才对。 尤其是昨日西厂办了一件大案,将礼部尚书直接抓了,并且找到证据,证明对方中饱私囊,结党营私。 这让陛下大为高兴,直夸刘喜办事得力。 万喻楼也想做一些大事,可从护龙山庄收缴的那些档案,都是多年前的了,而且没涉及到朝中重臣。 他需要让锦衣卫去牵扯西厂的精力,如此东厂就能快速恢复元气,万一西厂怒了动手,损失的也是锦衣卫,跟东厂无关。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让人通知林浪都两天了,林浪竟然一直没去东厂见他。 他派人去问,就说林浪在忙。 这特么来飘香阁听小曲儿也叫忙? 分明是故意搪塞他! “大胆,你怎么跟义父说话的?”
万喻楼身后一个太监尖着声音说道。 林浪瞥了一眼,这不是曹正淳的义子小么子吗,现在成万喻楼的义子了? 这是命里缺爹? “我有说错吗?这里是男人来寻欢作乐的地方,你们来这儿不稀奇吗?还是说你们经常来?”
万喻楼阴沉的看着林浪:“林浪,咱家知道这是你的产业,也没打算影响你的生意。只是咱家让人叫你去东厂,你是忘了,还是没把咱家的话放在心上?”
林浪摇摇头:“都不是,我只是单纯的不想去。”
特么一个死太监,也配让我放在心上? 万喻楼终于是忍不住了,林浪竟然敢屡次挑衅他,他若是不给林浪一些教训,以后还如何带领东厂,如何压制西厂? “林浪,你是不是以为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就可以嚣张了?”
“咱家这就叫人把飘香阁砸了,所有人都带回天牢。咱家就不信,你的宅子里没有能给你定罪的证据!”
林浪的贪腐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这次升任指挥使更是大肆收礼,据说价值几十万两。 而且林浪的宅子里,他就不信没有一些其他证据,比如勾结朝臣什么的,都能给林浪定罪。 东厂有权查锦衣卫,这就是他万喻楼要林浪听话的底气。 林浪摇摇头:“万喻楼,你的路走窄了啊。”
本来他还想扶持东厂去对抗西厂,这样他就可以带着锦衣卫闷声发育,将来一举踩在两厂的头上。 可万喻楼竟然还觉得东厂可以管理锦衣卫,想要让锦衣卫去冲锋陷阵对付西厂,这林浪怎么能答应? 万喻楼无论是手段还是实力,可都没法跟曹正淳比,就连礼貌都比不上。 “万喻楼,我知道你现在被刘喜压了一头,想要翻身,可你应该靠的是自己,靠东厂,而不是来找我麻烦。”
“如果你在当上厂督之后,马上亲自来找我谈合作,我或许还会答应帮你一把,教你怎么压制刘喜。”
“但你既没有第一时间亲自来,也没有展现出你的诚意,现在还来飘香阁捣乱,想要断我的财路。”
“就算是曹正淳带领的东厂,也没做到一手遮天,就凭你?给曹正淳提鞋都不配。”
万喻楼大怒:“林浪,你找死!”
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说他不如曹正淳。 曹正淳不过就是有陛下的支持,有足够的财力和人力,有东厂的势力,这才权倾朝野。 现在是东厂受到了损伤,所以势力才下滑,不是他能力不行。 万喻楼一掌拍向林浪,听小么子说林浪被传授了天罡童子功。 可才学了多久,防御能有多强? 更何况都知道曹正淳与朱无视同归于尽的时候,林浪也受了重伤,现在估计动手都难,还敢在他面前放肆? 以为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就能跟他平起平坐了? 嘭! 林浪也拍出一掌,他依然坐在椅子上,仿佛身体都没晃动,但是万喻楼却蹬蹬蹬的退后了三步才站稳。 “林大人好武功,竟然能跟咱家打个平手。可没有咱家的支持,你以为锦衣卫不会被西厂打压?”
“你身为朝廷官员,居然来清楼狎妓,知法犯法,还敢反抗!”
林浪撇撇嘴:“上一个诬陷我狎妓的,现在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
“你若是再不懂事,我就跟刘喜合作,你猜东厂会变成什么样?”
京城谁不知道他练的是童子功,说他狎妓,谁信啊? 再说了,他也真的没有狎妓,只是来听个小曲儿罢了。 女人,家里有干净的。 武功不如他,就想给他扣帽子,也要有能力扣上才行。 万喻楼傻眼了,林浪如果真的跟西厂合作,东厂必被压得抬不起头,而他也会成为宫里的笑柄。 甚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犯了个错,被拿下入狱,或者贬去看守皇陵了。 “你们都出去。”
万喻楼带来的东厂番役都出去了,但房间里弹唱的姑娘依然在继续,哪怕是刚才林浪跟万喻楼动手,她都没停下来过。 看到林浪挥手,这才站起来微微鞠躬,抱着琵琶出去了,极为专业。 “林大人,刚才的事情,是咱家得罪了,改天万某请你喝酒。”
“但如今西厂刘喜气焰嚣张,而且西厂的权柄远超东厂和锦衣卫,你若跟他合作,迟早被西厂吞并。”
“不如我们合作,咱家知道锦衣卫也擅长搜集情报,我们联手办一些大案子,风头超过西厂,到时咱家会让朝堂一些重臣建议,关闭西厂,你觉得如何?”
林浪微微点头:“这才有个想要谈事儿的样子,合作才能让你的路更宽,你想办什么案子?”
万喻楼想了想:“最大的案子莫过于抓反贼,或者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咱家回去想一下,再跟林大人商量如何?”
万喻楼的野心也不小啊,林浪微微一笑:“可以啊,等你想到了,我们再商量合作的事情。”
他最喜欢合作了,好处自己拿,黑锅让别人背。 万喻楼拱拱手,打开房门,重新变成骄傲无比的模样:“咱们走。”
等上了马车,万喻楼突然吐出一口血。 他的眼神中露出惊骇之色:“林浪不是受伤了吗,怎么掌力还如此强悍?”
“难道说,他已经是大宗师?!”
对了一掌就受了伤,这才让他不得不改变对林浪的态度。 好汉,好太监不吃眼前亏。 “看来曹正淳和朱无视的死另有隐情,林浪绝不像大家以为的那么弱。”
他无法继续辖制锦衣卫,但可以用合作的名义,让锦衣卫去跟西厂对抗。 这段时间他正好示弱,好好壮大东厂实力和势力。 等到锦衣卫跟西厂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再力挽狂澜,将锦衣卫和西厂全部压下去,恢复东厂的荣光! 飘香阁,老鸨走进林浪的房间里:“大人,还好有您在,刚才真的是吓死我了。”
“您是不知道,看到一群太监进来的时候,我都懵了,从来没接待过啊。”
“不用一个时辰,这件事就得传遍整个京城。”
这飘香阁的客人里,可有不少的官员子孙,那些人喝酒聊天的时候从来口无遮掩。 再说这种事儿,谁不觉得稀奇? 林浪微微一笑:“没事儿,这种不开眼的,以后不会有了。”
“客人都安抚好了吗?”
虽然是上午,可飘香阁还是有一些客人的,有些是昨夜留宿就没走,有些是大清早就来这儿消遣的。 对那些有钱人来说,想来就来,不管什么时间。 老鸨赶紧说道:“都安抚好了,每桌都送了一些糕点果脯,而且东厂的太监灰溜溜的走了,多少人都啧啧称奇。”
“估计以后他们会更愿意来咱们飘香阁,不但姑娘漂亮,嗓子好听,而且还不怕被打扰。”
谁来这儿玩的时候,想被人吓一跳啊,万一落下病根儿怎么办? 其实京城的那些清楼,每一家背后都有一些背景。 甚至不只是朝堂那些官员背后分红,还有的是东厂和西厂的,谁让这个产业赚钱呢。 但那些人哪怕背景不错,经营方面却比飘香阁差远了。 这次的事情之后,肯定更会被彻底比下去,飘香阁一家独大已经是定局。 要是能再兼并一两家,让飘香阁变得再大一些就更好了。 林浪吃着水果:“经营的事情,你自己有数就好。若是遇上困难就跟我说。”
“这两日听到什么有意思的消息吗?”
老鸨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大人,我听说昨日被拿下的那个礼部尚书,实际上是被冤枉的,不过是西厂为了立功,刻意炮制了证据。”
“不过在礼部尚书的府邸,听说搜出了价值百万两的财物,这还没算他们家在外面的田庄、店铺等东西呢。”
老鸨觉得自己一年辛苦经营飘香阁,也不过能赚二三十万两,那礼部尚书才当多久啊,家里花销还那么大,居然还赚下这么大的家业,资产都快抵得上大明一年的税赋了。 之前听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她以为是谣传,现在看来或许是真的。 林浪点了下头,他也大概知道为什么刘喜会被大明皇帝喜欢了。 因为大明缺钱,尤其是朝堂很缺钱。 查抄一个礼部尚书,就能得到数百万两的财物,大大缓解了朝堂的压力。 即使知道刘喜是炮制的证据,但皇帝也不会说。 大明的官员看起来是没有皇帝有钱,但他们却一直努力的帮着皇帝花钱。 各种拨款、赈济就不说了,一些皇帝要推行的政策,他们都会说没钱。 户部拿不出,就让皇帝从皇室内库出,而且不出还不行,那样是置天下百姓于不顾,是昏君所为。 不过这点他是学不会的,因为他如果去抄家,比如这个礼部尚书的家里,别说百万两了,十万两都没有。 别人那么辛苦贪的,他报上去的时候怎么不得给抹个零? 老鸨说了许多京城重臣的消息,都是那些重臣的子孙吹嘘时说出来的。 说了足足一刻钟,老鸨才出去。 中午在飘香阁吃了午饭,林浪才回到锦衣卫指挥使司。 贾六马上凑过来:“大人,听说今天有太监去逛清楼?是真的吗?”
林浪斜眼看着贾六:“锦衣卫现在没事?”
贾六:“没什么事儿啊,今天操练也都结束了。”
林浪怒道:“所以你们就闲的聊这些破事儿?”
“锦衣卫是做什么的,没事儿不知道好好练武?如果还觉得闲,就都派出去查情报,你也一样!”
天天就知道享受,才官至副千户,是该享受的时候吗? 最起码得当上指挥使,才能安心享受生活嘛。 贾六马上缩着脖子出去了,赶紧带人去办差。 林浪自己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处理完银钩赌坊的事情,也该去那边一趟了。”
…… 西厂。 厂督刘喜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 旁边几个得力的属下,也都坐在一起,仿佛其乐融融。 一个番役快步走进来:“督主,刚刚得到消息,今天东厂万喻楼万公公去了飘香阁,他去找林浪,结果却灰溜溜的离开,还让人取了治疗内伤的回天丸。”
“如今这件事已经在京城传开了,都说,都说是千古奇闻。”
一个档头噗嗤一声笑出来。 刘喜扭头看着档头:“你觉得太监上清楼很好笑?”
档头顿时浑身发抖,他这才想起来,刘喜也是太监。 “督主,属下并非这样想,是觉得万喻楼实力不济,竟然被林浪打伤了,实在是可笑。”
刘喜冷哼一声:“你真以为林浪就像传闻的那么弱,只有宗师后期?”
“动动你们的脑子,林浪如果真的这么弱,曹正淳与朱无视交手的余波都能杀了他。”
正因为想得明白,刘喜才没去针对锦衣卫。 万喻楼还想控制锦衣卫,简直是异想天开。 刘喜压根就没打算节制锦衣卫,有西厂就足够了。 西厂的番役,也都是之前抽调的锦衣卫内千户所的精英,这些是之前东厂都没拿到手的。 锦衣卫除了林浪,还有什么人才吗?那两个指挥同知,在他看来都是废物。 除了人多,什么用都没有。 只要他能立下更多的功劳,办更多的大案,让陛下满意,让朝臣恐惧,他就能迅速在短时间内,让西厂的权势超过曹正淳时期的东厂,也超过之前的护龙山庄。 锦衣卫的职能不过是对付江湖门派,这跟他西厂完全不冲突,他干嘛要管? 也就万喻楼的眼界那么窄,盯着这一点利益不放。 现在大明江湖就剩下几个大门派了,北少林、武当派、金钱帮、日月魔教和移花宫,哪一个都不好对付,也都不是锦衣卫能收拾的。 这些门派不乱起来,也只是锦衣卫的本分,一旦乱了,就是失职。 这样没啥好处,还容易犯错的锦衣卫,他才不要,免得牵连到西厂。 而且他也知道陛下为什么让他暗中筹建西厂,不就是因为之前曹正淳的东厂势力太强么。 如果他也跟当初的曹正淳一样,非要一手遮天,那么距离他被清算也就不远了。 他要做的就是替陛下办差,顺便让其他人敬畏他,惧怕他就够了。 等到老了,也能得到一个善终,可别没风管多久就死了。 “记得,只要锦衣卫不来招惹咱们,就别去管锦衣卫的事儿。”
“咱们只要替陛下好好办差,自有荣华富贵。”
“不过东厂那边,给咱家盯紧了。有任何风吹草动,咱家都要知道。”
…… 银钩赌坊总号。 一群人在忙碌着,将各分号的账目跟送来的银子对清楚,然后送入库房,天下就没有现银流水比他这儿更多的。 之后这些银子要去钱庄兑换成银票或者黄金,交给大东家。 大东家长什么样,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总号的大掌柜和大账房。 他们见到的大东家,一直带着一张面具,这面具的下面有蓝色的胡须,所以很多人都私下里称呼银钩赌坊大东家为蓝胡子。 此时在房间里,蓝胡子就那么坐着,听着大掌柜的汇报。 “东家,锦衣卫那边说,以后银钩赌坊要给他们缴纳例钱,具体多少,让您去京城跟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林浪谈。”
蓝胡子的眼睛透过面具,看向大掌柜:“知道了。这件事你不必理会,继续好好的经营就行。”
等大掌柜出去,蓝胡子站起身:“我倒是想看看,这个林浪有什么本事,敢代替护龙山庄找我要例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