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说不紧张自然是不可能的,但现在程蔚不在身边,何秋雯已经是六神无主,对她唯命是从了。她只能独自迈出这一步了。刀刃落下,淡粉的血液顺着刀口溢了出来。手术刀既已开锋,那便再无回头的可能了。她用尽了毕生所学,在夏锦绣的腹部开出了一道生门之路。那孩子的生命力及其顽强,即使在母体中憋了这么久,拽出来的时候还是用力地哭出声,吸入了人生的第一口氧气。瘫坐在地产婆听见孩子的啼哭,又一骨碌地爬起身来,“孩子,孩子还活着!”
谢天谢地,只要这孩子活着,她就能活啊。夏舒舒的手已经连剪刀都握不住了,产婆看了几眼,终于从她手中接过了剪刀剪下了脐带。何秋雯也赶紧凑了过来,“舒舒……”“缝合,由里到外,一层一层的缝……”何秋雯有些害怕,虽然她处理过伤口,但这种连子宫都一块儿划开的伤口她也是第一次遇见。夏舒舒没有办法,只能咬牙拿起了缝针,她紧紧捏过了拳头,让自己找回了一点力气,好在缝合比剖开要容易些,她缝完了里层,最后实在没力气才交给了何秋雯。产婆已经将孩子洗净用襁褓裹好了。屋外的人听见了孩子的哭声,丫鬟们都是喜极而泣,至少他们不用陪葬了。夏家人却不敢松那口气,肚子都被剖开了,大人还能活下来吗?夏舒舒帮着何秋雯一起往伤口上擦了药。输血管的材料实在太难找到合适的了,夏舒舒倒是在小说里看见过用羊肠的,但她没实践过也不敢轻易使用,只能扒掉命门上的银针,将补血丸混着麻沸散一块儿喂进了夏锦绣的嘴里。大人还没收拾好,门外的丫鬟早已迫不及待地推门走了进来,“快把孩子给我看看。”
产婆颤颤巍巍将襁褓递了过去。丫鬟又期待地掀开了襁褓的一角。确定是男孩儿后,两人都是如释重负的笑意,终于可以给主子传消息了。夏舒舒摊在了脚踏上,“抱给我看看。”
两个丫鬟自是不肯的,“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看?”
夏舒舒冷笑了一声,“第一,我算他的救命恩人,第二,我也是他的姨母,你们又算什么东西,这孩子长大了,到底是认得你们还是会认得我?”
在肚子里憋了那么久,她要好好检查一下,缺氧带来的问题可是很大的。木子咬了咬下唇,“姨母又算什么,生母在他跟前都排不上,你知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何等的尊贵。”
夏舒舒翻了个白眼,“关我屁事,他在肚子里已经缺氧了,搞不好会变成脑瘫就是傻子,又蠢又爱装!”
听到她说可能会变成傻子,木子也慌了神,急忙将孩子递了过去,“那你快仔细看看。”
夏舒舒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入了怀中,因为早产,这孩子看起来很瘦,干巴巴的像猴子一样,头发倒是挺多,但脸色有些黑,唇色也跟着也有点儿黑,看不清是不是被憋的。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眼睛,初生的孩子原本应该是不会睁眼的,但偏偏她伸手抚过去时,孩子还微微掀开了一条眼缝,嘴角无意识地勾了勾,像是在笑。脑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具体的还得往后多观察才行。夏舒舒笑了笑,又将手抽了回去,她不说话,丫鬟也不敢开口去要。夏舒舒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扯出来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眼熟了,细看更觉得这孩子有点像某个人。只是一时半会儿的她又想不起来。大丫鬟木子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开口道:“怎么样了?”
夏舒舒起身将孩子递了过去,“暂时看不出,等满月我再来检查。”
将孩子递过去的瞬间,她福至心灵地想起这孩子像谁了。不会吧?夏舒舒皱眉,怎么会像周凌越?且不说周凌越对夏锦绣的厌恶,就算那段时间,他也一直跟她在一起的,怎么可能分身到渭州跟夏锦绣怀上孩子。也许……是表兄弟相似?她潜意识觉得周焱像周凌越,所以觉得这孩子也像周凌越?听了这话的丫鬟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那请夏大夫移步去厢房休息吧。”
孩子都已经平安降生了,这院子也就轮不到夏锦绣做主了。这二人主人般的口气让夏舒舒觉得很不舒服。但想起门口守着的护卫,她还是选择不做声,左右跟她也没有关系。将人请出屋子后,二等丫鬟才进屋开始更换床单。夏舒舒顿步吩咐道:“动作小心点,产妇肚子上有伤。”
听了这话,面如死灰的白秀娥这才抬头看了过去,“锦绣,还活着吗?”
夏山也一脸期待地看了过去,夏舒舒嘴巴苦得厉害,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了。随后而来的何秋雯只好替她解释,“嗯,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过了今晚再说吧,可能要麻烦老夫人你守夜,如果发烧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们。”
看这些人的态度,夏锦绣的生死已经不是他们关心的了,照看的任务就只能交给白秀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