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的时候,太医署迫不及待呈上奏折,希望皇帝能够大肆推广疫药,以早日结束疫痧。得到太医署的肯定,越帝自然是喜不自胜,早早便派人将周凌越招入宫中。大概猜到缘由的周凌越反而是慢吞吞的,进了宫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儿。越帝没了耐心,“朕问的是疫病的药方。”
他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父皇为何不早说,儿臣也好将娘子一道带上。”
当着他的面叫娘子,这含义不能更明显了。越帝冷笑,“你想威胁朕?”
周凌越从容不破道,低眉的样子像惶恐,嘴角又像在微笑,“儿臣不敢。”
越帝又摆出语重心长的样儿,“父皇知道这几年你吃了不少苦,夏舒舒也跟着你受了罪,她是你的糟糠之妻,吾儿情深义重待她好也是自然的,但……你是大越的靖王,不是平民百姓,自古以来就没有平民做正妃的道理,你应该明白父皇的难处?”
周凌越呼出一口气,“那便让儿臣开了这先河吧。”
越帝也是略微吃惊,他如今连藏都不带藏的,一定要封夏舒舒为靖王妃了?“凌儿,你可知封她为靖王妃,你会失去什么吗?”
他连名字都叫出来了,这话倒说得真心。自古以来,姻亲都是权利关系的纽带,而越是权利越大的人就更不可能看正室之外的位置。如今魏王势力一家独大,越帝是有心扶持靖王起身与魏王平衡,奈何这个儿子实在是油盐不进。他在想什么,周凌越一清二楚,当年太子就是因为一家独大才被人暗算,皇帝连解释都不听,直接下令抄了东宫,如今李祁越是春风得意,他就越是害怕重蹈覆侧。若是从前周凌越或许会欣然应允,但现在,他不想让夏舒舒为了自己受委屈,更何况,他也不想像李祁一样,靠女人上位。周凌越抱拳,“儿臣明白,但儿臣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是娘子悉心照料,也是娘子为儿臣生儿育女,儿臣不想负她。”
越帝有些动怒,“朕看你是被那女人迷了心窍,干脆赐她白绫得了。”
周凌越不慌不忙,“所以疫药的配方,儿臣更不能交出来了。”
现在这配方,就是夏舒舒保命的护身符。越帝抓着桌上的新砚台就砸了过去,周凌越也没躲,那砚台便擦着他的额头飞了过去,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越帝也紧张地拽住了桌布,“你……”他扭头看身边的宫人,“叫太医来处理一下,别脏了朕的御书房。”
宫人不敢多言,急急忙忙叫人去了,周凌越听了他的话,扯过袖子便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这看得越帝都急了,“你擦什么,等太医过来。”
“不擦会脏了父皇的御书房。”
越帝气急,“谁教你这样顶撞朕的?是那个夏舒舒吗?朕马上就赐她白绫!”
周凌越放下袖子跪在了地上,“儿臣并非是想顶撞父皇,只是这是父皇的地方,儿臣不敢亵渎。”
越帝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他还知道这是自己的地盘呢。周凌越又道:“至于配方,儿臣是真的不能给,俘虏进京之前,太医署是派人检查消毒过的,如今还是因为俘虏造成了全城疫病,儿臣不得不有所防备,如今这疫药的配方只有我大越才有,这是我们同花戎谈判的底气。”
越帝顺着他的话思考了一番,太医署理有内奸的事儿他其实也怀疑过了,不过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不便大动干戈罢了,倒是忘了花戎也需要疫药的情况了。越帝顺了一口气,点头,“靖王说得有理,起身吧。”
周凌越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眼看血又要顺着脸颊滑落,他便又扯袖子来擦了擦血迹。看得越帝是心惊肉跳,到底也是亲生的,说没有感情也是不可能,“不是叫你不要乱擦了吗?”
周凌越低头,“会弄脏……”“行了,弄脏了朕也不会怪你的,那配方你不交出来,全程的疫药都由程蔚师徒来制作未免太慢了。”
周凌越拱手行礼,“父皇不必忧心,从疫药研发开始,程蔚师父就已经在加班加点制作了疫药了,十日之内必将全城服用疫药,至于其他地方,等到京城免疫之后,再由各地府官送至百姓手中。”
既然他能保证十日全程覆盖,想必是有信心的,让那对师徒努努力,半年应该就可以使全国百姓免疫了。只是这药材,他总不会自己出吧,越帝眯起眼睛看了过去,“需要拨款多少?”
“不用拨款。”
越帝迷惑,不拨款?他真要自己出,他有那么多银子吗?周凌越抬起头来,“疫药只能由朝廷分发,一旦流入市场,必定会水涨船高,届时百姓吃不起,便会有很多人放弃疫药,一旦感染,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一炬。”
越帝大惊,“越国上下,全由朝廷负责?”
周凌越点头,“是的。”
“你知道越国有多少人吗?”
“儿臣知道。”
隔壁赤狄是出了名的富裕,恐怕也不敢夸口全民疫药免费呢。“儿臣已经核算过成本,一枚疫药丸大约需五个铜板。这笔资金靖王府虽然出不起,但越国还是负担得起的,而且在疫药发行之前,父皇可叫人组织一场慈善捐赠,价高者优先获得疫药的使用权,儿臣以为京城的富商应该不会缺这点捐赠的。”
越帝沉默半晌,“你这样意思是由朝廷买下疫药,再分发给百姓?”
周凌越赶紧抱拳。“父皇英明!”
越帝双眼一黑,差点没气晕过去,他竟敢将生意做到朝廷头上来了,几年前他也不是个这般贪财的人啊,“这主意怕不是你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