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娟啊,”老薛喃喃地说道,“要不是为了你,我咋会大老远地来到这个地方啊?我知道你可怜,不忍心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儿,所以就留在这儿陪你。明儿个就是十月初一了,我到初二去给你烧些纸钱。天冷了,你买几尺布,再买几斤棉花,给自己做一身棉衣裳吧。”
外面传来一阵阵呼呼的风声,老薛躺在床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往事一件件涌上他的心头。 老薛名叫薛至善,老家在彰德府汤河县县城西北十多里的西河村,他们家住在村子的东南角。至善的父亲名叫薛登,他是一个勤劳能干的庄稼汉,除了自家的三亩地,他还租种了本村一个财主家的十亩地。至善的母亲楚氏是一个善良贤惠的女人,农忙时节她和丈夫一起下地干农活,别的时候就在家侍奉婆母魏氏、照看几个孩子。至善的祖母魏氏虽然年迈,但她的身体尚可,除了帮儿媳妇做些家务活外,她就在家纺线织布,然后让薛登把布匹拿到集市上换钱。至善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姐姐名叫小美,比他大了四岁;哥哥名叫亲民,比至善大了两岁。 虽然说薛登家并不富裕,但一家老小和和睦睦,小日子过得倒也甜蜜。 谁料好景不长,在至善五岁那年的秋天,薛登在耙地的时候不小心从耙上掉了下来,锋利的耙齿把他的胸口拉开一个口子,很快他的上衣就被鲜血染红。附近地里干活的几个人把薛登抬回家中,楚氏和一位邻居用一辆板车拉着薛登去镇上看病。但还没有到达镇上,薛登就气绝身亡了,楚氏悲痛欲绝。 办完薛登的丧事,楚氏就把租种的那些地退给了财主家,一家五口就靠家里几亩地的收成和魏氏织布换钱来维持生计,楚氏整日愁眉不展。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第二年的夏天,亲民在村旁小河里洗澡的时候被淹死了。听到大儿子淹死的噩耗,楚氏立即昏死了过去。有几位好心的邻居帮忙把亲民的尸体埋在了小河旁。楚氏哭了一天一夜,邻居们和婆婆都劝她节哀,但她还是悲泪不止。 又过了几天,楚氏躺到床上不能动弹,魏氏就请一位邻居拉着楚氏去找大夫看病。药吃了不知道有多少,但楚氏的病却越来越重。魏氏一直把几亩地全部卖掉,但也没能治好儿媳妇的病。一年后,楚氏病故。为了给儿媳妇办后事,魏氏就把小美卖给邻村一户人家当童养媳。 从此以后,魏氏和至善祖孙二人相依为命。魏氏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并没有整日哭哭啼啼,而是更加辛勤地纺织,她决心要把唯一的孙子养大成人。至善是个懂事的孩子,他陪伴在祖母身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给了魏氏不少的慰藉,也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 几年后一个仲春的上午,魏氏要带至善去文王庙烧香。至善非常高兴,他一手接过祖母手中的香,另一只手牵着祖母的手朝村口走去。 来到村口,他们来到一条南北大路,二人就顺着这条路往南走。不大一会儿,祖孙二人就来到了文王庙的山门前。 文王庙建在羑里城遗址之上,坐北朝南,在城台的南下端,建有青石牌坊一座,上镌楷书大字“演易坊”。文王庙的山门巍峨屹立,下边有一些石阶。山门前两侧各有碑石一通,西侧巨碑上刻“周文王羑里城”六个如斗的大字。东侧方碑,则是著名的“禹碑”,共有七十七个字,其书法非符篆,又非缪篆,颇为奇特。 有一些善男信女拿着香和黄表纸拾级而上朝庙里走去,还有一些人从里边走了出来,有几个人的嘴里还念念有词。 虽然文王庙距西河村只有二三里的路程,但至善却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因此他对这儿的一切都感到很新奇,他先后走到青石牌坊和那两通碑石前边看了又看,还忍不住用手抚摸了几下。魏氏知道孙子以前很少来这里,因此也不催他,只是微笑着站在山门外。 这时,有一个五十多岁、留着一副山羊胡子的老夫子模样的人也来到了山门外,他的身后跟着七、八位十多岁的男孩,老夫子指了指青石牌坊上的几个大字,然后回身对那些男孩子说:“你们看到了吧?牌坊上写的是‘演易坊’这就是周文王拘而演《周易》的地方。据司马迁公著的《史记》记载,商代末期,国君纣王荒淫残暴,上下怨恨。而西部的诸侯国在西伯姬昌的治理下,日益强大,这引起了殷纣王的疑虑。恰在此时,“九侯有好女,入之纣。九侯女不熹淫,纣怒,杀之,而醢九侯。鄂侯争之强,辩之疾,并脯鄂侯。西伯闻之窃叹。崇侯虎知之,以告纣,纣囚西伯羑里”。姬昌在羑里被囚的这些日子里,发愤治学,潜心研究,将伏羲八卦演为十六卦、三百八十四爻,并提出“刚柔相对,变在其中”的观点,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著成《周易》一书,《周易》后来被列为五经之首。《三字经》里‘有连山、有归藏、有周易、三易祥’就说到了《周易》,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时候就给大臣交代《易经》不能焚,可见这个独夫民贼对《易经》也很敬畏啊。咱们走了十多里路来拜谒文王庙,你们可一定得向圣人多多学习啊!”
那些男孩子都连连说是。老夫子就昂首走上台阶,那群男孩子默默地跟在他的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