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页居然没看一个李字,大大的崔字极为醒目。高士廉居然把山东氏族崔民干列为了第一等,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山东士族仗着门第高贵卖婚成风,李世民就是想要打压山东士族才命高士廉编撰的《氏族志》。现在他把山东士族列为了第一等,那编撰《氏族志》的意义何在?证明一下人家卖婚是对的,人家本来就高贵,一个女儿一千斤黄金,实在是卖的太便宜了,一千斤黄金应该是一个时辰的报价才合理。“啪!”
李世民把书册狠狠的摔到了龙书案上,这要不是看里面有李家的家谱,祖先的名字,一准能摔到高士廉脚下。李世民怒目圆睁的指着高士廉:“你给朕说说,你这么排列是什么意思?”
“臣只是据实而录,划分门第是看历代做官的情况而定,列为门阀的,都是累世冠冕之家。”
高士廉说的对,这就是现状,但也正因为现状是以山东士族为首的几大士族压得寒门庶族透不过气来,甚至连皇族都被他们看不起,李世民才要编撰《氏族志》。你在这儿据实写了一本《氏族志》上来,是皇帝真刀真枪的对着干呢吗?高士廉就是想让皇帝知道士族的地位是第一,所以触及士族利益的事就不能干。科举制就不能推行,因为士族不愿意跟庶族共列朝班,瞧不起别人,跟不是士族的人站一起就觉得丢人。“砰!”
李世民重重的一捶龙书案,差点从龙椅上蹦起来,论辈份高士廉是李世民的舅丈人,但是在金殿上他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李世民的臣子。李世民刚要张嘴怒问高士廉,“你到底做的是崔家的官还是我李家的官?”
这时李泰抢先站了起来,李世民便没有出声,他向下扫视一眼,发现房玄龄和魏征的袍襟都微微一动,又都没有抬起脚,而是静静的看向了李泰。“山东士族世代衰微、全无冠盖,如今仅是靠卖婚而得财,仗联姻而取势,泰甚不解,君为何如此重之?”
李泰字字铿锵、咄咄逼人:“说什么累世冠冕之家,我且问你累世是哪一世?冠冕是哪一朝?”
“你?”
高士廉是李泰的舅舅的舅舅,论起来那是他爷爷辈上的人,平时跟李泰接触的不多,别看他坐拥二十二州封地,被封魏王,甚至封为了国策将军,在高士廉眼中,依旧当他是个奶娃娃一样的弱鸡。没想到他都敢在朝堂上跟自己如此硬刚了,真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不是?老夫这就把你翅膀掰下去。高士廉刚要张嘴喷李泰一脸,李泰根本不给他机会,连珠炮似的说了下去。“拿着前朝、前前朝甚至前前前朝的荣耀,在我大唐作威作福,这岂不是玩笑?我大唐纵有海一样的胸怀,也容不得这等仰仗数辈之前、远祖荫功而坐享其成的蛀虫。”
“若是祖上有人立下功劳、做过高官,后代儿孙便可永继荣光。”
李泰突然一回身,伸出手来,一个恭恭敬敬的请的姿势,指向长孙无忌:“谁人及得我舅父?”
“我舅父为大唐有从龙救驾之功,开疆土、镇朝堂、定民心、抚百姓无一处不尽心力,无一处不立功业,官拜大司空,位极人臣。纵如此,为防后世儿孙不劳而获、空食官晌,几次上书请求取消刺史世袭之制,难道说长孙家尚不及崔民干之流么?”
李泰一通话说得许多人都暗暗点头称赞,房玄龄和魏征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毫不遮掩的笑容。高士廉却觉得很是有些噎脖子,李泰最狠的是把长孙无忌给扯了进来,明明长孙无忌要求取消世袭刺史的事,跟士族地位高低没有关系,偏让他说的好像是挺有关系似的。高士廉又不能说长孙无忌干的不对,又不能说李泰说的是对的,一刹时憋得脸通红,胡子直往上撅。儿子刚刚被房玄龄给怼了个半死,自己又被李泰给怼得差点挂了。“魏王所言甚是偏颇。”
高士廉缓慢的咽了口口水,偏颇,必须偏颇,他说啥都不能说他说的对,但偏颇到哪儿了呢?容我思之。“勘正姓氏自然是要依据累代簪缨之众寡而别贵贱、分士庶,以便使贵有常尊、贱有等威。如若不然,以何为据?难不成要单凭上意而编撰,罔顾事实,只图请功么?”
高士廉说的对,勘正得有个标准,不看累世功业看什么?大姓自有大姓的底气,皇族又如何?到如今不过才两代皇帝而已。李泰冷哼一声,转过身朝上一揖:“父皇,儿臣请求重新编撰《氏族志》,只可尚官,不可尚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