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今日·弹幕预警　　经历了一天的忙碌，张人辉回到家中，瘫在了沙发上。　　灰色的墙壁成为一个操作面板，显示着时间——“2251年10月14日，9:09”。　　一阵疲惫感再次袭来。　　2251年，距离人工智能的奇点之年已经过去了两个世纪。　　两个世纪前，应该没有人想过，如今的人类仍然像机器一样忙碌吧？　　张人辉想着。　　“主人，你下班了，家务已经完成98%。”

是家用智能机器人小白的声音。　　“好的，小白，我知道了。”

他懒散地回答完，头也没回。　　小白的履带声逐渐远去。　　张人辉愣了一会儿，从手边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凑近额头。　　小盒迅速伸展开来，成为一个头环的形状，环绕着，抱住了他的头。　　——这是张人辉每天下班后，仅有的放松时间。　　“启动游戏，嗯……《衔尾蛇之王》。”

他发出语音指令，视线里，是游戏启动的画面。　　“过度游戏伤身，提示完毕。”

小白发出的字幕，显示在张人辉的视线中。　　他轻车熟路地回答“知道了”，而后投入到游戏当中。　　……　　游戏的画面纷乱，怪物横行。　　而在画面最顶端，是所有玩家的评论，以弹幕的形式飘过。　　“打卡，10月13日第一周目！”

“头环马上没电了啊啊啊没法存啊这里！”

“这里！这里当心那个老头！”

“高能预警！”

“这一关是最简单的，我花了5个小时过去的……”……　　一开始，张人辉觉得这些弹幕很烦。　　然而，游戏本身的内容总是很快让他觉得索然无味，所以，后来，不时瞟一眼弹幕，成了他打游戏的乐趣之一。　　一关通过，屏幕进入读取状态，所有弹幕消失。　　突然，一条暗金色的弹幕飘过，只有四个字——　　“危险将至！”

张人辉愣了一下。　　怎么会有这种暗金色的弹幕？而且在读取画面里？　　一阵眩晕感袭来，头环似乎出了什么故障，周遭的画面开始像波纹般涌动……　　波纹的中央，出现了一个数字——13。　　像是呈现在一个屏幕上，屏幕很旧，上面有丝丝裂痕。　　这是什么画面？我的游戏呢？游戏怎么还不开始，跳到这种画面了。　　张人辉想着，想摘下头环。　　却发现四肢无力。　　紧接着，周身感受到一股被扭曲抽离的力量，方向直指那个显示“13”的屏幕！　　（二）明日·水花效应　　“目标人物怎么样了？”

指挥室里，执政官询问道。　　“谁？”

“嗯……说个有印象的好了，那个叫‘张人辉’的家伙。”

“报告执政官，应该已经跟其他三百个目标一样，收到我们的提示了，由于超时空传输信息量配额随机，所以这次只能向他发出‘危险将至’四个字，我再去跟进一下，看他有没有尽快撤离。”

下属回复道。　　“这个人的名字有点印象……似乎对我们很重要，”执政官面色凝重，查了一下工作记录，“现在就去。”

。　　“真的吗？我有点懵，完全没看出他有多重要……”　　“其实我也是一样，但智囊团让我们务必尽快给他发出信息。”

执政官说完，目送下属走出指挥室。　　几分钟后。　　“出了点意外，张人辉那条线路上……执政官。”

执政官神情紧张起来。　　“具体说说。”

“详细地说……我们往过去传输信息的过程，会引起时空扰动……”　　“这是常识，不用你给我科普，直接说他怎么了！”

“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还是发生了……就像跳水后的水花，飞溅起来不止一轮……我们穿越时空给他发出警示信息，随即也让他的时空发生了扭曲，也就是说，他被卷入了过去的时空……”　　“技术组呢？之前都没有过的情况，其他线路也没事，偏偏这次给这个智囊团认为重要的人发信息，就出事了？”

“技术组已经在处理了……他们一直解释，发生的概率不过万分之一……”　　（三）昨日·十三使徒　　丝丝裂痕遍布屏幕，屏幕上，是一个巨大的“13”。　　屏幕在逐渐接近自己，或者说，自己在逐渐接近屏幕。　　张人辉回头望去，身后，是自己家的沙发。　　那家中的一角，已经逐渐飘远。　　而四周，是星海一样的虚空——如同摸不着的黑色幕布，上面隐约闪烁着几个光点。　　面前的“13”，是他飘荡的方向。　　随着他的飘荡，面前的画面逐渐扩张、变大，不再只是一个显示“13”的屏幕，似乎有人在周围走动。　　……　　“十三使徒？亏你想得出来这么中二的名字……”一个身着长袍的女战士说完，整理了一下腰间的长刀。　　在女人的对面，是一个肥胖的老者，他的座椅顶端，有一个衔尾蛇标志的金属印花。　　“七情六欲，加起来一共是十三个，人类心智图谱的元素，就是这么多，所以，负责保管图谱的使徒也是十三个，每人保存一部分，凑齐了才能获取全貌，”老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当初，我们本来想整理出一个人类心智图谱合集的，谁料人工智能早就秘密觉醒，甚至开始搜集资料、悄悄解码它们的造物主——人类……”　　“所以呢，你们科研团就决定把研究成果分散开，交由十三使徒保管？”

“是的，这还是经过了激烈争论后的方案，当时甚至有方案计划直接销毁成果……”老人说。　　女人看了一眼通讯器，接着说道：“可以理解，虽然让研究人员前功尽弃，但看看现在那些机器给我们造成的麻烦……一个个使徒被它们找到并攻克，人类世界被操纵的部分越来越多，然而我们抵抗军却只能在地下行动，做得比那些AI还隐秘。”

“必须隐秘，保证对手尚未察觉‘它们的觉醒已经被我们察觉’，我知道这有些拗口，哈哈哈……”老者发出低沉的笑声。　　“时间好像到了，飞行器应该来接我去使徒那里了……”　　“嗯，你等的车就在门外，马上就到……”老人说着，低头看向腕表，一个坐标显示在上面。　　老人看着离去的女人，面色凝重的叮嘱道：“保护好最后一个使徒……实在不行，就毁掉他的大脑。”

“知道了。”

……　　一切都在张人辉的眼中，如同过电影一般。　　他想揪住老人和女人，问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身子却悬浮在半空，只能远远地看着、听着，不能参与。　　联系两人的对话，经过一番仔细的思索，张人辉整理出了一点点脉络……　　觉醒的人工智能秘密叛变了，在他们的时代，确切地说，是在一个旧时代，从屋内的器物和屏幕显示器可以看出。　　然后，人类在此之前，已经绘制完成了一副叫做“人类心智图谱”的东西。　　本来这个图谱是个很棒的科研成果。　　然而，与此同时人工智能却开始觉醒，并开始秘密反向研究、解构人类的心智。　　于是，这本图谱就成了彻底解密人类的秘籍。　　一旦被人工智能获取，人类将在其强大的计算优势下，从万物之灵的神坛跌落……　　于是，人类将这一科研成果，分解成了十三个部分，每一份交个一个人保管，并用十三使徒来命名这十三个人。　　目前看来，只有一个使徒硕果仅存。　　张人辉想着，继续观测着画面……　　……　　一个科研院所的宿舍里，几个年轻人正在玩着游戏。　　“刘玉杭，你这水平也太次了……”舍友抱怨着，一巴掌拍在刘玉杭肚子上。　　啪！　　“你以前也不是这个水平啊，最近怎么了！”

舍友生气地看向刘玉杭。　　他赶忙解释着，最近休息不太好。　　正说着，宿舍窗口的光像被什么遮住了。　　几个人一起看向窗口。　　一个身着夹克的女人踩在滑板一样的飞行器上，悬停在窗前，腰间是一把长刀。　　刀柄上，是一个圆形的衔尾蛇标志。　　没等宿舍里的宅男们反应过来，女人掏出长刀，一刀劈碎了窗户。　　“刘玉杭，你跟我走，马上。”

“什么意思？”

刘玉杭问。　　“不要逼我说出你的身份，抵抗军已经推算出了下一次攻击的详情，想活命就跟我走。”

女人说着，跳下飞行器，径直走向刘玉杭。　　刘玉杭仍呆在原地。　　“我说出你身份的时候，就是你的同伴必须被灭口的时候。”

女人降低了语调。　　刘玉杭坦然走了过去，跟随女人一起踩在了飞行器上。　　滑板一样的飞行器两边，延伸出数条蓝色的光线，蜿蜒缠绕住两人的双腿，又如同藤蔓一样，继续生长着，从侧面伸出经纬和薄膜，撑起成为一个半透明的罩子，罩住了他们。　　“坐稳了。”

女人说完，带着刘玉杭，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宿舍窗前，空留下其他几个年轻人目瞪口呆。　　……　　“没想到……十三号使徒——‘愤怒’，竟然是个憨憨傻傻的胖子。”

女人笑着说。　　“他们的药水很灵，让我能以常人的身份生活这么久，也算知足了。”

刘玉杭在女人身后说道。　　“他们？不是我们吗？”

女人的话语间，一阵诧异。　　“别装了，本来应该保护我的人，已经被你杀死了吧……你这个……机器杂种……”刘玉杭秃子很慢。　　耳边，冷风吹过。　　许久，女人才开口：“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她的？”

“我不知道他们会派谁来保护我，但我知道，衔尾蛇标志上的鳞片排列，绝非是这样整齐的，所以，你是一个冒牌货，说吧，我的猜测对吗？”

女人一阵大笑。　　她的肌肤上开始渗出黑色的斑块，随后，硬化成金属。　　一个黑色金属构建的躯体，取代了之前人类女性的模样。　　“她死得很壮烈，并且，死前还在后悔没有早点杀掉你。”

刘玉杭身前的机器人说道。　　刘玉杭沉默了。　　“为后悔没有杀死你的人，你还有什么难过的……”机器人发出疑问。　　“我可以理解她……长久的平静生活，已经消弭了我的勇气，若为了保全人类心智不被机器人破解，我倒很期待有人能代劳，毁掉我脑中的一切。”

刘玉杭声音低沉。　　“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十三号使徒‘愤怒’，我们的秘密监牢正在等着你，”机器人撕扯下刀上的衔尾蛇标志，“过于齐整有序还真是误事啊……幸亏抓的人是个怂包……”　　他们从空中滑行而过，千米以下，数千名人类士兵精英早已倒在了血泊中，其中，也包括一个带刀的女战士……　　……　　看到这里，张人辉一阵揪心。　　这个胖子原来就是十三号使徒——愤怒！　　他的脑袋里，藏着人类心智图谱的最后一块拼图，然而，此时的他却被人工智能给劫走了！　　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正在此时，张人辉的眼前一片漆黑，紧接着，周身一阵冰冷的感觉，像是迅速通过一个通道。　　他从头环中的虚拟世界，跳了出来。　　确切地说，是被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