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门炮!”
吕文焕看着对面的吴可,脸都绿了。 作为大宋整个荆襄江淮战区的最高统帅,前线十五万精锐军队再加上数以倍计的民夫,成千万的银钱以及粮草、军械都在他的精心调配之下,利用长江以及江淮水系,他们已经整整抵抗了辽军八个月了。 整个大宋上下,从最初的惶惶不安,到现在的安之若素,都是因为前线战场之上挡住了辽人的兵锋,辽军至今都没有越过淮河一线,更别说接近长江防线了。 每多一天,宋国军民的信心便强过一天。 再加上萧诚舆论造势,兵部尚书吕文焕当年率领一批残兵败将在襄樊在没有援兵没有粮草的情况之下,也让辽国大军毫无办法的旧事,被翻了出来,在江宁日报之上大书特书,一个不败的军神形象,已经在百姓的心中跃然欲出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很多店子里,已经有了戎装的吕文焕的门神形象,老百姓买了回去贴在门上,据说效果非常之好。 不过吕文焕心里可是清楚,自己哪里算得上什么不败军神! 当年如果不是如今的首辅萧诚派遣了王柱岳腾等率领军队北上救援,他根本就守不住襄阳,那个时候的襄阳已经快要山穷水尽了。 而如今的状况,与那个时候,可是截然不同。 更加精锐的士卒,更加良好的装备,用之不竭的粮草、军械,稳定的后方,源源不绝的兵力补充,自己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一门心思指挥作战就好。 而前方不管是王柱、还是魏武,或者是高迎祥这些萧诚的嫡系,在听从自己的指挥作战之上,没有打过半分折扣,让自己最初的担心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对于萧诚,他现在心中只余下了佩服。 没有萧诚,自然就没有如今前线之上的这些勇气满满的军伍,没有充盈的财政,没有犀利的武器,没有如今大宋的局面。 非要说谁是大宋不败的军神,那也应当是萧诚,而不是自己。 吕文焕这一次抵达徐州视察,是因为江淮战区出现了新的变化。 辽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安静,对于老于战事的吕文焕来说,自然清楚不是什么好事情。 接下来辽人的动静,果然印证了吕文焕的猜想。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对方想干什么,也就一目了然。 辽人放弃了最初的打法,所有的兵力,都在向徐州靠拢,这种孤独一掷的做法,最开始的时候,吕文焕是极为欢喜的。 在他看来,辽人的指挥官昏了头了。 如此的孤独一掷,可是给了自己绝大的机会。 辽人集中兵力,的确是让徐州会面临巨大的威胁,但是如果徐州能安然无恙,自己再利用大宋占有优势的水上力量,直插敌后,不说全歼对手这样的话,至少也能让对手不得不考虑退路,否则粮道一旦被切断,那就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如此,辽人将不得不退军。 按照首辅萧诚的说法,辽人这一退,就是永别了! 他们再也休想看到江淮,看到长江,更别说能威胁到江宁等地了。 从此,大宋与大辽,将再一次进入到势均力敌的僵持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宋将必然会占到优势。 因为大宋的军队现在已经不比辽国的差,但大宋赚钱的本事,可是辽国拍马也赶不上的。 可是现在他突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辽国会这么做了! 两百门火炮! “我们有多少火炮?”
他看着面前的高迎祥。 “一共六十门青铜炮!当然,还有一些柞木炮!”
高迎祥道。“不过肯定没有两百门!”
“如果把两百门炮集中到一个点上轰击,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城墙就算顶得住,城墙上的防守也必然是顶不住的。”
“那你怎么还看起来这样的从容不迫?”
吕文焕怒道。 高迎祥笑了起来:“尚书,你进城的时候,应当看到我们的城下,已经在挖掘壕沟,坑道了吧?”
“自然是看到了!这与抵抗火炮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
高迎祥解释道:“所有的坑道纵横交错,互相连通,我们的兵马,将会进入这些坑道与对手进行周旋。火炮的威力,在这些纵横交错的坑道面前,威力会大大降低,我们可以利用这些坑道灵活调动兵力。对手想要将这些铁炮推到能威胁到我们城池的距离,就先要占领这些坑道。”
高迎祥用手指蘸了一些茶水,在桌面之上画了一些纵横交错的线条,又将茶杯往这些线条中间一摆。 吕文焕歪着头打量着这些线条,突然问道:“我们青铜炮的射程?”
高迎祥大笑起来:“尚书,我们这里,除了普通的青铜炮之外,还有重达上万斤的重炮数门,这些炮的射程,能够越过我们的壕沟坑道,直接攻击到敌人,虽然这样的重炮不多,但当双方都拥有火炮,可是只有我们能打他们,他们打不中我们的时候,那对于士气的影响,可就大了。”
“如此说来,战事其实还是会回到最早的那种僵持之中去。”
吕文焕沉思道:“只不过是将整个江淮的僵持,变成了在徐州城下的僵持!”
“不过战争的惨烈程度,将会飞速上升!”
说到这里,高迎祥脸上的笑容却是消失了:“因为在整个江淮,我们也好,辽人也罢,都还有闪转腾挪的空间,但在这里,大家连转身身都嫌太窄了。刀刀见血,枪枪要命,每前进一步,必然都会是鲜血铺就。”
“黎明之前,总是最黑暗的!”
吕文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再给你调来一些兵马,徐州城中,五万人驻守,可够?”
高迎祥点头道:“末将亲自坐镇。”
“只要你在这里能牢牢守住徐州,那辽人久攻不下,后路又遭到威胁,粮草不继,必然只能无功而返。”
吕文焕兴奋地道:“徐州我们保持不败,但在河东等地,我们可是大占便宜,而在京东诸地,郑之虎所载陆师已经上岸,正在着手建立根据地。徐州之战,将是宋辽之间战事的伟大转折点。”
“挺过了今年,日子就会好过了。首辅说过,从明年开始,便是我们开始反攻的时候了!”
吴可笑道。 吕文焕转头看着吴可,问道:“吴可,为什么辽人能制造出这么多的铁炮,而我却没有听说过我们有铁炮?总不会说辽人在制造火炮的技术之上,比我们还要好吧?”
“吕尚书,这件事情,我还真知道一些!”
吴可道:“铁炮,其实我们一直在造,只不过技术不过关。所铸铁炮之中,沙眼、气泡太多,动不动就炸膛,太过于危险,青铜炮虽然价格更昂贵,铸造起来也更慢,但胜在质量之上可以把控。”
“难不说辽人攻克了这个技术?”
吕文焕看进来有些紧张。 “不可能!”
吴可冷笑:“想造铁炮,首先的便是钢铁冶练的功艺,我们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们自然也做不到,他们在钢铁冶炼的技术之上,可是比我们差得太远。只不过,我们在乎士兵的性命,他们不在乎罢了!尚书,接下来他们还会制造更多这样的短命的铁炮,无非就是拿人命来赌罢了!”
”原来如此!”
吕文焕松了一口气,“炮炸膛炸得多了,只怕也会伤士气吧!”
鹿邑,白羽军张任所部驻地。 迭经恶战的张任所部,在这里已经驻扎休整了整整半年时间,麾下三千士座,再去年过年的时候,便已经被补足。 让张任欢喜的是,补充到他队伍之中的,并不是普通的募兵,而全部都是来自各地的武校。 便是燕子矶武院的学员,也分到了一百来个。 这可比那些自民间招募而来,经过半年新兵训练便分派到部队之中的新兵要强得太多。 各地武校的学员,最少也是经过了一年的专门的训练。 当然,到了部队,特别是像张任统带的这样身经百战的部队这中当兵,他们基本上要再脱一层皮,才能成为张任眼中合格的麾下。 而半年时间,这些人,已经让张任非常的满意了。 “这些家伙,比我们当初可要强多了!”
任忠看着下方那些只穿了一条短裤正在军官的带领之下打着军体拳了家伙,羡慕地道。这些新兵,个头普遍都比任忠要高一个头出来,那一身健子肉,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显得格外亮眼,汗水从黑黝黝的肌肉之上流下来又掉落到地上,地上已经是湿了,士兵们站着的地方,倒好像是下过雨一般。 任忠也好,吴征也罢,当年都是苦出身,正该长个头的时候,却是吃不饱,营养不足自然也就不可能长得很高大了。 两人都很矮,任忠珍上北方人,只有七尺高,吴征是南方人,还要惨一点,七尺不到。七尺,也就一米六几的模样吧。 而张任可就不同了,出生官宦之家,从小便吃得好,营养充足,身高九尺。 这下面的兵,普遍性的,都是八尺身高,便是九尺的,也为数不少。 身高不足,这是任忠和吴征最为遗憾的,因为肌肉可以通过后天练习来获得,但这身高,不管现在他们当多大的官,吃多好的食物,也都不可能再长高一寸了。 “歇了这半年,骨头缝里都痒痒了!”
吴征伸了一个懒腰,“指挥使,眼下商丘那边战事不断,大家都打得热火朝天,我们也歇得差不多了,您跟大将军说说,轮敢该轮到我们上了。柘城的张藉都又被调上去了,咱我们就没动静了呢?”
“我给大将军写过信,可石沉大海!”
张任一摊手道。“只能等着,不过像我们这样的军队,一旦要用,必然是会用在刀刃之上,那里有别人啃不动的,才会轮到我们,大将军绝不会忘了我们的。”
“的确!”
吴征洋洋得意:“如今我们在整个白羽军中,可是被称为战力第二!”
“第一是谁?”
任忠不服气地道。 “大将军的亲兵!你想比一比?”
吴征笑问。 “那还是算了!”
任忠摇头。 三人都是大笑起来。 笑声之中,却有战马自远方而来,看着马背上的士座背上插着的旗帜,三人都是精神一振。 这事儿啊,有时候也真是不经念叼,刚刚还在说闲得骨头发痒,转眼之间,他们便看到了传令的使者。 只看那家伙背上背着的旗帜,他们便知道,又要出动了。 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件,被递到了张任的手中。 打开信件,仔细看了一遍信的内容,张任眼中露出讶然的神色,他将信件递给了吴征:“大帅府命令,我部立即开拔,调往徐州城听用!”
“去徐州,不是商丘?”
吴征与任忠两人都是愕然。 他们隶属于白羽军,与徐州的东部行辕并无隶属关系。 “所以是大帅府吕尚书的命令,而不是东部行辕高大将军的命令。”
张任若有所思地道:“看起来徐州那边必然是有大麻烦,整个东部行辕有八万大军,光是徐州一地,便驻扎了三四万人,这还要从白羽军中调兵,就说明了一场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场大战?”
任忠与吴征两人脸上都是露出兴奋的神色。 “是机遇,但也是风险!”
张任道。 “大仗也好,小仗也罢,哪一次又不是提着脑袋干呢?死了是命,活着是运!”
任忠按着刀道:“真要说起来,徐州那边才是主战场呢!”
“传令全军,明天休息,整装,犒赏,后天,全军开拔!”
张任握了握拳,“吴统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又要辛苦你了,这两天恐怕你睡不成,得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好。”
“指挥使放心!”
“任统制,你负责先行事宜,沿途一切都要打点清楚,命令上的时间较为急促,沿途怎么行军,哪里休息,你都要安排妥当,我需要我的战士抵达徐州的时候,能立时有精力投入作战。”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