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她来到清风山，初次见面，她就拉着她的手，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后山腰。二师兄总是喜欢在那里，摆弄他的花草，三师姐基本不出门，她总是喜欢画着眉，也不知道是要给谁看。“小师妹，这棵花卉，是二师兄在一百三十年前的六月初一种下，他当时告诉我，三百年以后，这花卉就会开花结果，长出能瘦身的果实，二师兄答应过我，将来结出果实后，就分我一半。”

虎妞指着一棵不太高的花卉，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似想起了某种有趣之事。“二师兄还不回来，希望他以后都不要回来，那么这些果实，就都是我的了，他一枚也得不到。”

虎妞又垂下头，嘟囔了一句，声音里有些埋怨。苏无泪渐渐发现，眼前的虎妞，虽长成了风姿动人的美人，似乎她的心智与性格，没有太多改变。来到后山腰处的茅屋，望着那空了的梳妆台，虎妞眼泪流下：“小师妹，我想三师姐了。”

苏无泪鼻子也酸酸的，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去安慰。离开清风山之前，苏无泪已然等待了十年，对于清风山上的空寂，也早已习惯。就在这时，一阵婉转悲伤的塤声，随着那夹着雪花的寒风，传进两人的耳中。“是二师兄回来了——”虎妞脸上瞬间惊喜，擦去眼泪，拔腿就向着塤声传出之地跑去。“四师姐！”

苏无泪叫住了她。虎妞脚步一顿，回头疑惑的望向苏无泪。“这不是二师兄在吹奏，而是夜葬。”

过去的百余年，苏无泪偶尔半夜醒来，会听到这种塤声。她明白是夜葬在吹奏。虎妞愣住，她知晓二师兄懂塤，是大师兄夜葬所受，先前却没有想到太多，只因她从未听过夜葬吹塤。这塤声，蕴含一种淡然，却使人心醉的伤，谁又能想到，那位绝美妖王，他能俯瞰天地，能掌握众生的生死，他居然心中也有如此之伤。苏无泪沉默，夜葬的心思，她早已知晓大半，他是在怀念他的父亲，思念着师尊，还有同门。又或许，他是在感念自己的命运，担忧将来还会失去某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不止是虎妞，不止是苏无泪，包括高高在上的神明，包括众生，但凡没有逃脱自己的命运，谁又能说自己幸福呢？天地里，还在飘着雪，刮着寒风，虎妞听着塤，突然觉得有些冷，她浑身抖了一下。“小师妹，我们，去看看大师兄。”

虎妞道。她没有提起她的女儿，也没有问李逍遥是否还活着，因为她知道，苏无泪不喜欢她的女儿。苏无泪点点头，随着这塤声，她的心再次有些痛楚，她想要为他分担一些，可他从来都是回避，似不愿让她为他做任何事。远方，夜葬坐在一棵巨木下，面朝清风山来临的方向，手里的塤声不断。他闭着眼，任凭雪花落在那颠倒众生的脸上，覆盖他的头发，肩头，他依旧沉浸在塤声里。每次他半夜悄悄离开身边，那低沉呜咽的塤声传遍小城，苏无泪从未靠近过，可今日陪着虎妞，远远观望，她发现，夜葬似乎并非她想象的坚强，或许他的柔弱一面，都寄托在这塤声里，使得外人看不出来。心，有些酸楚，苏无泪此次心酸，不是对他的思念，不是对他的埋怨，而是心疼眼前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她苏无泪此生，最重要之人。无人能够取代。夜葬似有所感，塤声渐渐消失，他睁开了眼眸。在他回头的一刻，那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缓缓站起了身子，看不见一丝伤感存在其身。“你们来了。”

他轻声问道。苏无泪沉默，静静望着他，想要从他身上找到刚刚吹塤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