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靠近的时候，里面再次传来了向丰茂的啼哭声。这次的哭声里面还夹杂着求救的声音。听到这声音，宴鸣陡然脸色一变，隔着栅栏大声呼喊。“请问有人在吗？”

“我们是隔壁宴家的，过来送点东西。”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一个郁气沉沉的男人走了出来。这正是向康的父亲。向父面露不耐烦的神色。“有事吗？”

宴鸣冷下脸来。他本来就是英俊儒雅的长相，可现在板着脸的时候，居然有种不可言喻的威严。“你们正在对你们的小儿子做什么？”

向父有些不耐烦的皱紧了眉头。“跟你有啥关系？赶紧给老子滚！”

宴黛敏锐的闻到了向父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她拉了拉哥哥的衣角，压低了声音。“哥，这人身上有血腥味。”

宴鸣脸彻底黑了。向康走的时候把家里人交给了他，帮忙照看，结果现在出事了，他必须得查明情况。他直接将面前的栅栏拉开了一条缝，挤了进去，大步流星朝着向父走过来。向父见到他硬往里面闯，脸色越发阴郁，几乎要滴出水来，直接撸起袖子朝着宴鸣迎面一拳砸了过去。宴黛站在栅栏外面吓的捂嘴惊呼，赶紧把还保留着的一包粉末攥在了手里，也从栅栏缝隙挤了过去。宴鸣身形轻巧矫健，轻松的躲过了这一拳，反而伸脚一勾，绊到了向父的腿，向父直接趴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宴鸣转身拉着宴黛的手。“走，我们进去看看。”

要是把宴黛放在这里跟这个男人在一块，他实在放心不下。刚刚进屋，两人的眼睛还有些适应不了，这里非常黑，伸手不见五指。但依稀还能听见那粗粗的喘气声。人家的所有大人都在屋里，在那个阴冷的炕上，裹着单薄的被子，蜷缩着身子。等到两人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这才看清楚面前的情形。他们实在难以想象，居然有人在村里能过着这样的生活。像是乞丐一样。浑身上下的衣料单薄，炕上乱糟糟的，那被褥都黑漆漆的，包了一层浆。刚刚进来就有一股恶臭迎面袭来，宴黛赶紧捂住口鼻。几个大人正围着小小的向丰茂，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依稀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向丰茂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小小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显然是高烧不退。再定睛看去就发现这几个人手里正拿着破碎的瓷片。往向丰茂身上的皮肤上刮来刮去，很快皮肤就泛起了红血丝。宴鸣声音低沉了几分，隐忍着怒火。“你们在对他做什么？”

向奶奶嘶哑的声音响起。“这是俺们那边的偏方，刮一刮就能退烧。”

宴鸣脸色阴沉上去直接把向丰茂抱起。“生病了就去卫生所，自己怎么能治好？”

随着他的动作，向丰茂的小小的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那炽热的温度把宴鸣吓了一跳。见状，向家几个大人不乐意了，下了炕就要把孩子抢过来。宴黛这时候上前一步直接把手里的粉末朝几人撒了过去。“哥，快跑！。”

兄妹俩抱着孩子朝外面狂奔过去。等到了外面光线亮的地方，他们这才看见向丰茂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他就是个半大的小孩子，皮肤本来就嫩，可现在黑漆漆的小手上层层叠叠满是伤痕，全都是被瓷片狠狠刮过的痕迹。旧伤恢复以后又增添新伤，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淤血堆积。这一幕令两人都有些胆战心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宴黛就这么跑了几下，已经气喘吁吁，肺部疼的快要炸开。她没跑多远，就朝哥哥招了招手。“哥，你快去吧，我歇一会儿。”

眼看着怀里的孩子已经奄奄一息，宴鸣顾不上其他，只是朝她点点头。“你多休息会儿，他还活着，去卫生所治疗一下应该就会没事。”

他们已经跑远了，距离向家那片布满阴沉雾霾的地方有点距离，宴黛扭头看一下那边。那里只有微微敞开的栅栏，里面的几个大人应该是晕了过去，而向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居然也没有追出来。这件事让村里人都大受震撼。这么长时间以来，村里没人知道向家居然住在猪窝一样的地方。他们还在孩子生病之后扬言用土方子治疗，差点把人害死。林家村多少年来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是有病，去卫生所治疗拿药。卫生所里的药非常便宜，一粒感冒药只有几分钱，甚至可以直接在宴奶奶那里挂账，等下次去拿半斤小麦就能抵账。平常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去宴奶奶那里看病。虽然60年代还是有不少人愚昧不化。可他们至少相信医生。这次向家差点把孩子用偏方杀死的事，传遍了十里八乡。村长和几名村干部专门带人去向家查看。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人直接赶了出来。年轻一点的会计，趁着向家人不注意的空隙，将房门门帘掀开一角看了进去，差点被里面传来的一股恶臭熏死。自此，向家是个猪窝的消息就传开了。一时间，村里人议论纷纷。“这向家是咋回事？刚来的时候看着人模狗样的，结果没想到人家背地里居然这么邋遢。”

“是啊，我看向康那小子也是个帅小伙，还想着把侄女介绍给他呢。”

“好像向家跟咱们接触的也就只有向康了，他人是不错，他是肯干，整天就跟在上攻的队伍后面一声不吭的干活，也挺能吃苦的。”

“哎，我就说呢，这么长时间也不咋见向家人出来，只是每天来领粮食的时候挺积极的。”

“真是造孽哦，差点把个小子直接活活折腾死。”

“我看那娃身上的伤，一层又一层的吓死人哦。”

一个婶子把五六岁的女娃抱在怀里，说到这里的时候又抱紧了一些，仿佛生怕自己的女儿也遭这种罪。卫生所。向丰茂还沉沉睡着，已经好几天滴水不进，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宴奶奶正在把他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下来，擦拭着身上那青青紫紫的皮肤。看着这些皮肤上的伤疤，宴奶奶也疼的紧。好好一孩子，居然被折腾成这样。宴鸣双手抱臂，靠着门框，面色阴沉。原来如此……这小子是这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