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们在外面议论的时候，里面居然吵了起来。隔着老远就能听到燕冬儿那歇斯底里的声音。“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居然还敢惦记我的聘礼，这些东西全都是我的！等我以后嫁人了，会把这些全都带到新家里去，不会留给你们一分一厘。”

紧接着便是燕母那哭哭啼啼的声音。“哎呦喂，闺女长大了，翅膀硬了，跟着男人跑嘞，我们家咋养出你这样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啊，家里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现在却跟这个男人一条心，你倒是为家里人想一想啊，聘礼既然拿过来，那就是咱家的，该怎么分配由你爸和我决定，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紧接着便是一阵摔锅碗瓢盆，叮叮咚咚的声音。外面的知青们一个个都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里面正在吵架的这些人。燕冬儿的哭声传来，“为家里人想一想？你们是我的家里人吗？当初我明明可以不用下乡做知青的，可你们根本就没有为我考虑，只想着我弟，现在还想从我身上吸血，怎么我生下来就是活该被你们吸的吗？”

“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真正为我好的人绝对不是你们，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邀请你们过来参加我的订婚宴，以后我结婚的时候，你们就别来了，过来讨人嫌。”

虽然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但是这番话说的非常坚定。仿佛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她要把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全都说出来。“当初我不想下乡的，结果你们背着我偷偷摸摸的在下乡名单上签了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跟我说当时是强制下乡，但后来我去找写名单的人问了，说是没有强制下乡那一回事。”

“我本来已经对你们给我找工作的事不抱希望了，当时有个和我关系不错的师兄，说可以帮我推荐去国家文化部工作，我已经准备好要去面试了，结果就来了这么一出，你们毁了我的人生啊！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不然的话，我现在已经去国家文化局工作了，结果现在只能来这个破地方做知青。”

这番话听得其他知青们一阵阵的头皮发麻。能去文化局工作，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仅仅能够领国家的工资，还能一辈子衣食无忧，只需要坐在桌子前写写字，看看书，这绝对是所有人理想中的生活。结果就这样被家里人破坏了。这样的心理落差是个人都受不了。燕冬儿已经按捺不住情绪，大哭出声，声音有些尖锐嘶哑，带着难以压制的恨意。“你们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和你们联系吗？就是因为这件事，我都清楚来龙去脉的，为什么？”

“明明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为什么要害我呢？不给我找工作，我不怪你们，可为什么一定要偷偷瞒着我，让我下乡？我下乡以后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对了，可以让我永远离开你们的视线，对吧？让你们眼不见心不烦，对吧？”

“身为父母，你们的心怎么这么狠毒？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如果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生下我？哦，对了你们应该是想要生我弟弟，结果不小心生了我，那好就让他做你们唯一的儿子吧，以后我们断绝了关系，我再也不会和你们联系，守着你们的宝贝儿子过一辈子吧。”

自始至终她的未婚夫都站在她身边。虽然没有说话，但却紧紧的拉着燕冬儿的手，立场很坚定。燕家几个人都惊呆了。就连燕弟弟都不知道姐姐居然受了这么多委屈。“姐你居然差点去文化局工作？”

燕冬儿根本不看他，只是死死盯着那一对中年夫妻。男人身上穿着工人装，头发乌黑油亮，只是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女人穿着如今县城最时髦的衣服，料子还是的确良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脸上应该是涂过雪花膏保养过，皮肤又白又滑，很有光泽。两人一看就是从县城里来的，皮肤很白皙，身上没有干过农村活的痕迹。反观燕冬儿，她身上穿着红色的中山装，棉布料子衣服经过特殊材质，勾勒出了纤细的腰身。她年轻五官清秀，一双灵动的眸子格外引人注意，只是她身上皮肤又黑又粗糙，双手已经布满老茧，这是常年在外劳作留下的痕迹。明明都是一家人，可是燕冬儿显得像个村里的村姑。燕弟弟也是如此，皮肤白白的，模样秀气，大概是没吃过什么苦，显得有些桀骜不驯。工厂是很辛苦，但是远远比不上乡下风吹日晒干农活。这一家三口看上去都是城里人，站在一起燕冬儿有些自卑，但是自卑之后隐藏的愤怒恼火却越发汹涌。她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这家人的自私。如果没有他们，她现在有了光鲜亮丽的工作，还能抽空去市中心的图书馆里看看书，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乡下的这些工作打压得满脸粗糙风霜。是他们毁了自己的人生啊。燕母叹口气，声音低弱了几分。“对不起……我俩没想到这件事会给你造成这么大影响，当时就是有人跟我们说，家里只必须要有一个人去下乡，我俩这才把你名字填上去的。”

听到这话，燕冬儿都快被气笑了。“怎么可能？这是压根就没有的政策。”

“所以你们把我名字填上去，就是为了不让我弟下乡？你们两个真的太自私了，太恶心了。”

“对不起……”他们能说的，也只有这三个字。燕冬儿总算把这些年憋着的火气撒了出来，深吸一口气，看向两人的眼神越发明亮坚定。这次出了气，她骂的痛快了，但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将来要走的路。“你们今晚就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多待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这下，还谈什么聘礼，他们压根就没脸多待下，直接拿着包灰溜溜的离开了。临走前，燕冬儿的弟弟走过来说，“姐，这个家永远欢迎你，他们做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能不能不要恨我，虽然我骂你书呆子，但是你比我想象中的厉害多了。”

燕冬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弟弟嘿嘿一笑，挠挠后脑勺。他的目光在四周环视一圈。“说真的，我挺喜欢下乡做知青的，我已经偷偷报名了，大概过几天就能出消息，你们这里的环境就不错，说不定我还能分配到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