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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看着高大结实,实际上是个脆皮。
林渊挨了鹿祈一脚,被送进了医院,鹿祈回到两个人的住处,等了一晚,没等到派出所或者对方律师的电话。 他这一夜没太睡好,中午才起床,晕乎乎的从楼梯上下来时脚步停顿,俯视着扫过客厅里的陈设。 他刚搬过来时,这里像个精装样板房,每样陈设都透着奢侈,但又毫无生气,现在客厅已经变了样,正午的阳光穿过落地窗,落在沙发的长绒垫子上,马赛尔的石刻茶几上摆着套卡通小清新的茶具和一只趴趴狗的纸抽盒子,挨着小花园的阳台飘窗上放着他画画用的平板。 这房子是林渊的,看到林渊住处的时候,鹿祈就知道林渊不止是家境殷实,能在寸土寸金的申城市区黄金地段有这样一栋独栋别墅,财力可见一斑。 鹿祈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忍不住想,他要是真图钱就好了,这样就算林渊在外面搞出来个足球队,他都能笑着给他们当裁判。 可他笑不出来。 他这人反应一向迟钝,朋友说他像只小蜗牛,用小棍子捅一下才动一动触角。 确实是这样的,昨天找林渊摊牌时他还能笑得出来,这会儿只觉得累。 抱着膝盖坐在楼梯上发了会儿呆,他慢吞吞的下了楼,从储物室拿出自己来时带来的整理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和林渊住两个卧室,共用衣帽间,比起林渊动辄四位数的西装,鹿祈的衣服都是柔软舒服颜色明亮的便装,挂在一起泾渭分明,就像他俩的三观。 他看见放在衣帽间的那幅画——他亲手画的,给林渊的生日礼物。 撕开防水纸,庞大的赛博城市出现在眼前。 画喷印出来的效果很好,灰黑的天幕下,擎天的建筑群被笼罩在缭乱的霓虹里,悬浮的轨道车在逼仄的缝隙里拖着虹光穿梭而过,全息影像投射出机械凤凰,尾羽落下点点流光。 街道上的积水反射着各色虹光,过度的光污染下是形形色色的人,骨瘦如柴拖着破旧机械腿的小商贩、手臂安装着炮筒的佣兵、美丽的少女眼眸里映着碧蓝色的数据流…… 只有两个正常的人类男性牵着手在逆行,穿着西装的男人怀抱里是一束盛开灿烂的太阳花,是整幅画里唯一干净的亮色。 鹿祈就是这样的性格,很多说不出口的话,他都以画为载体隐晦的告白。 而现在,那抹亮色变得格外刺眼。 正想着怎么处理这幅画,门铃的声音隐隐传进来。 鹿祈穿着玉桂狗拖鞋,啪嗒啪嗒下楼去开门。 清晨的风卷进来淡淡的香水味,门外站着一个女人,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张扬的敞篷超跑,她带着墨镜,遮住半张脸,但不难看出容貌漂亮,身材姣好。 只是她目光过于不客气了,凛冽如刀,当她环着胳膊上下打量鹿祈时,眉宇间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和林渊如出一辙。 鹿祈觉得不太舒服,不过他一向脾气好,低着头很乖的问了一句:“姐姐,你找林渊吗?”女人明显愣了一下。 林晓霜是来找麻烦的,但被这一声乖乖的“姐姐”叫的没了脾气,她悻悻的哼笑一声,“嘴倒是挺甜,看来你就是这么哄住林渊的?我知道他现在住院呢,来这找不到他,我是来找你的。”
她摘了墨镜微抬下巴:“聊聊吧。”
鹿祈看着她和林渊有几分相像的美艳面孔,心里有了猜测,但还是问道:“您是?”
林晓霜颔首:“我是他小姑。”
“哦。”
鹿祈侧过身,让女人进来,在她打量屋子的时候,弯腰给她拿了拖鞋。
见状,林晓霜嗤笑一声,“你也不用讨好我,不管怎样,我们林家是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的。”鹿祈奇怪的看她一眼,又看了眼她脚上的高跟鞋。 “我没讨好你。”
他莫名其妙的问:“来客人帮忙拿一下鞋子而已,而且你穿这种鞋子会很累啊,换拖鞋会轻松一点。”
林晓霜:…… 这该死的真诚! 昨晚她连夜看了霸总剧恶婆婆盘点,才记住那么几句台词,现在看着这双干净的眼睛,差点把词都忘光。 多可爱的男孩子,眼睛这么大这么亮,怎么年纪轻轻就瞎了,看上林渊那孽畜。 但大哥交代的活还是要干,林晓霜绷住笑意,高贵冷艳、身姿摇曳的走向沙发。 鹿祈给她接了杯温水。 隔着袅袅水雾,林晓霜幽幽开口:“你看着挺干净的,和我们想的不一样,还以为林渊在外面养了个什么不三不四的玩意儿。”
鹿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位姐姐画风很奇怪,像是在演什么电视剧,演技不太好那种。 但说出来的话确实让他觉得被冒犯了,他有点生气,克制的反驳:“物以类聚,原来林渊在您眼里,只配和那样的人交往,您也承认林渊不三不四吗?”
林晓霜被噎住,半晌才冷笑一声,“你觉得你们是在交往?你住在他的房子里,吃他的用他的……” 她高傲的抬起下颌,“他睡你一次给你多少钱?”
鹿祈神色古怪,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两万?”
林晓霜更加得意,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胜券在握的斜了一眼对面的鹿祈,“你也不过如此……”
“两千五一个月。”鹿祈说:“是我给他的……”
他还没说完房租,对面的林晓霜已经猛烈的咳了起来,他抽出桌上的纸巾双手递过去,想了想又说:“菜是我买的,生活用品大多数也是我添的,我没用他的东西。”他说完还拍了拍桌上趴趴狗的纸抽盒子,小声补充:“我的。”
林晓霜:…… 手里的纸巾都烫手了。 林渊这小畜生真丢人。 小畜生昨晚肋骨骨裂被送进医院,本来都不用住院,她大嫂非要哭天喊地的让宝贝儿子留院观察,她大哥问林渊怎么伤的,林渊不说,让他老子不要管。 但她大哥怎么可能不管,林渊腰上的鞋印子还清晰可见呢,这一脚踢的哪是孽畜的腰子,踢的是她大哥的老脸! 她大哥三两下把这个小朋友给查出来了,打发她过来解决问题。 林晓霜捏了捏眉心,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两根葱白似的手指将这张薄薄的纸片推到了茶几中央,“这是两百万,拿着钱滚蛋。”
鹿祈:…… 他微微张开嘴,表情有点吃惊,看林晓霜的眼神都像在看相声。 鹿祈是真的没想到这种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时间只觉得很荒谬,太荒谬了,以至于产生了一些喜剧效果,他都忘了生气,差点笑出声。 轻轻咳了一声,鹿祈把那张支票推了回去,“我不会拿这个钱的。”
林晓霜以为要听见鹿祈对侄子的深情告白,正要嗤之以鼻…… 鹿祈:“回头你告我敲诈怎么办?”
林晓霜:…… 没关系,她还有杀手锏。 她把支票收起来,慢悠悠的说:“林渊以前小情人多着呢,不过他从来都是在外面开房,你确实挺特别,是他头一个‘金屋藏娇’的,不过你知道他为什么对你不一样吗?倒也不是因为特别喜欢你,是因为你像……” “像慕南乔。”
鹿祈甚至学会抢答了,眨着干净的眼睛,好奇宝宝似的,“我们长得真的很像吗?”
林晓霜:…… 进了这房子后发生的事,没特么一件是按剧本走的。 她摆摆手,索性不演了,一改高贵冷艳人设,踢掉高跟鞋,像被抽掉了骨头似的舒舒服服靠进长绒沙发套里。 她一耸肩,满脸坦诚:“我不记得慕南乔长什么样了,不过你们大概是气质类似?听林渊的狐朋狗友说过,慕南乔是个小可怜,虽然是申城慕家的孩子,但不受待见,他爸出了车祸,在国外疗养,他妈身体不好还要照顾他爸,所以把孩子留在申城,在他爷爷这里读书。”
“小时候那些混小子拉帮结派,没少欺负他。”
林晓霜轻描淡写的说:“林渊帮过他几次,所以他和林渊关系不错。”
鹿祈却觉得这件事哪里怪怪的。 这话放在今天之前,他可能不会怀疑,现在却忍不住想:林渊少年时会那么好心的吗?以他的三观,总觉得他不加入霸凌团伙就很不错了。 可能…… 当时的林渊还初具人型。 “其他事我也不知道。”
林晓霜从包里拿出一支细长的香烟,点燃后幽幽吐出一口烟雾,“小帅哥,我看你是和林渊来真的,听姐姐一句劝,他也就值得一睡,认真谈恋爱,他不配。”
鹿祈眨了下眼睛,从林晓霜进门起,他第一次露出个笑,左边脸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谢谢,我已经和他分手了,正在收拾东西打算搬出去。”
“那没事了。”
林晓霜耸耸肩,主动伸手,“祝你下个男朋友是个深情活好的猛一。”
鹿祈礼貌的握了一下她的指尖,被她直白的祝福惊的说不出话,耳尖微红的小声说:“谢谢……还有,您不要穿高跟鞋开车。”
林晓霜一愣,随即笑起来,“我车上有备用鞋子,下来前换的高跟鞋,这样比较有气势嘛。”
送走了林晓霜,鹿祈站在玄关处抓了抓柔软的头发,贴近玄关处反光的金属装饰板,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 洗脸时打湿的头发还一缕缕的垂在额前,他长得虽然说不上是剑眉星目,但好歹也算得上五官舒朗、清俊温润。 鹿祈海獭式搓脸。 所以,为什么这位姐姐一下就能看出来他是下面的啊? 就没有一点点可能,下一个让他在上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