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梦庚将望远镜拆开,给孩子们看。 “大家知道,这是什么吗?”
“玻璃……” 庄子上的孩子们,对玻璃一点都不陌生。毕竟他们的教室,用的也是玻璃窗户。 左梦庚随手叫了一个孩子上前,让他拿起镜片。 “小虎,你说说,这块玻璃有什么不同呀?”
小虎拿着的,正是一块凸透镜。 “校长,这块玻璃中间厚、两边薄。”
“那你将这块玻璃放在眼前,然后看看。”
小虎依言照做,刚看了一眼,就吓的差点将镜片扔出去。 “呀……” 左梦庚接稳了镜片,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小虎夸张地挥舞着手臂比划。 “我看到李康的脑袋有这么大。”
另一个孩子急了,叫嚷起来。 “呸,王小虎,你的脑袋才那……么大呢。”
一群孩子跟着哈哈大笑,很是活泼。 左梦庚又将李康叫过来。 “喏,你也来看看,王小虎的脑袋是不是也那……么大。”
李康也用凸透镜看了一眼。 “呀,王小虎的脑袋果然变大了。”
左梦庚让两个孩子回去后,手里拿着凸透镜给大家展示。 “这个呢,叫做凸透镜。和大家平常见到的玻璃不同,它是有形状的。为何用这个镜子看到的东西,就会被放大呢?那是因为光线在进入这样的镜片后,会发生折射……” 接下来,左梦庚讲的很细致。 将人能够看到物体的原理、光的存在、光的折射以及如何利用光的折射等知识,都说了一遍。 他没有讲什么公式、教学,就像是说故事一样讲个孩子们听,还把望远镜给孩子们用。 当孩子们用望远镜看到了极远处的物体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时,那种新奇和震撼,必然一辈子刻印在他们的脑海里。 其中就有好几个孩子对望远镜爱不释手。 他们央求着左梦庚帮忙,把望远镜拆成零件,然后又在左梦庚的指点下重新装好。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又问了许多问题。 左梦庚告诉他们的答案,远远比他们枯燥的学习更加容易被记住。 王秀芹和左羡梅站在外围,也实实在在地听了一堂课,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么寻常的阳光,居然如此重要,还有那么多的用途。 一堂课上完了,左梦庚收拾好东西,走过来和左羡梅、王秀芹汇合。 可他的身后却吊着一个小尾巴。 很胆怯,想说话,又不敢。 左梦庚听到脚步声,一回头,才发现是陆安。 “丫头,跟着我干嘛?是不是有什么没听懂的啊?”
陆安背着手,大眼睛始终渴望地看着左梦庚手里的望远镜。 “校……” 这不是课堂上,左梦庚让她改正。 “叫哥哥。”
陆安鼓起勇气。 “哥哥。”
她指了指那副望远镜,渴望地问道:“哥哥,用那个东西,能……能看到月亮吗?”
左梦庚蹲在她的身边,摇摇头。 “这个不行,不过如果我们能做出更大的望远镜来,就能看到月亮了。”
陆安的眼睛一下子炫彩起来,小脸上满是急切。 左梦庚很好奇。 “你为啥想要看月亮啊?”
陆安搓着手指,声音和蚊子似的。 “娘说,要是想她,我和哥哥只要看到月亮,就能看到她了。”
左梦庚眼珠子一下红透了,忙转过头去,快速擦了一把,转化为堆起的笑脸。 “那哥哥帮你,咱们一起做出更大的望远镜来,就能看到你娘了。”
陆安的瞳孔里满是水一般的光纹。 “真的可以吗?”
左梦庚揉着她的脑袋,坚定地道:“当然,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王秀芹在一旁把陆平、陆安两兄妹的事儿说了,左羡梅更是不堪,直接哭了出来。 左梦庚的郑重,让陆安很是开心。 “哎呀,那我要好好学,早一天做出更大的望远镜来。可是……我好笨,哥哥刚才说的东西,我……我都没记住。”
一想到因为自己笨,做不出望远镜,看不到娘了,陆安的眼泪就簌簌掉落下来。 左羡梅再也受不了了,跑上前来,牵着陆安的小手,安慰道:“妹妹别怕,姐姐都记得,姐姐教你。”
陆安抬头,看到是一个陌生的姐姐,可是漂亮的和天仙一样,不禁心生崇慕。 “谢谢姐姐。”
左羡梅回过头来,对左梦庚问道:“哥哥,我以后能常来吗?我要教她。”
左梦庚哈哈大笑。 “什么叫常来?你也干脆住在这里算了。王厂长,给我妹妹收拾一间屋子,从今以后啊,她也是咱们这儿的人了。”
左羡梅没有去深思这句话的意思,带着陆安去了。 王秀芹还在感叹。 “千座,咱们真的能看到月亮是啥样的?那上面,可……可是住着神仙呢。”
左梦庚摇摇头,实话实说。 “月亮上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荒凉的大球。”
王秀芹吓了一跳。 “那……那要是将来陆安看到了,会不会疯掉?”
左梦庚却更有信心。 “等她能够看到月亮的时候,她也大了,不会这么幼稚。可一个孩子最朴素最美好的梦,却能诞生出最伟大的成果来。”
……………………………… 一架马车几乎是奔驰着冲进了后营。 张继孟浑然不顾仪表,找到了左梦庚,也带来了一则大消息。 崇祯二年六月,袁崇焕杀毛文龙于双岛,天下震动! 该来的历史还是来了。 得知此事,左梦庚就明白,一切都没有改变。 当然,该做的准备也要做了。 他立刻下令,召集全军小队正以上军官开会。 看着正襟危坐的军官们,左梦庚多少有些豪气,对左富道:“情报司司长,对大家进行军情通报。”
情报司目前的功能和实力都不够,所以还做不了更多的事情。 这一次的通报,其实许多东西都是朝廷邸报的内容。 可即使这样,里面蕴含的消息也足够多了。 左富站出来,一一将最近一两年的情况通报给大家。 “去年九月,东虏击败林丹汗,吞并察哈尔及哈喇慎之故地。林丹汗仅据有宣府以西河套及土默川一带。”
他说完,左梦庚就在后面的大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并打了叉,代表着林丹汗的位置。 虽然具体的地理详情暂时无法获悉,但弄出一副完整的大地图,对左梦庚来说,还是不难的。 甚至后世的小学生都能画个大概。 但这样的方式,却给了当下的人们非常直观的感受。 左富继续道:“前年,东虏征讨朝鲜,朝鲜求和。”
左梦庚又在地图上朝鲜的位置画了一个圈,同样打了叉。 “刚刚收到的邸报,督师袁崇焕列十二大罪,杀毛文龙。”
左梦庚又在皮岛的位置画圈并打叉。 左富通报最后一条消息。 “不久前,朝廷下旨,由顺天巡抚王应豸裁汰蓟密永新等地诸军,蓟镇发生兵变。”
左梦庚在宣府、蓟州、遵化、永平等大致位置画了圈,但这次打的却是问号。 他让左富回到位置,然后看着座下诸位军官,目光灼灼地问道:“各位,看出什么了?”
底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凝视着地图,皱眉沉思。 张继孟坐在一旁。 他还是第一次参加后营的军事会议,对这种全新的模式很是陌生,但又很新奇。 以他的理解,大军行动,不都是主将一声令下,底下的各军依令行事嘛。 怎么到了这里,还讨论上了? 而且左梦庚把近两、三年来辽东及周边发生的态势都标注出来,又意欲何为? 不等他想明白呢,左永第一个发言。 “千座,辽西走廊右侧,原察哈尔部故地已然空虚。加上蓟镇发生兵变,部队还有多少战斗力尚未可知。倘若我是黄台吉,我就不管辽西,集中主力,绕过宁锦,直接从蓟镇入关。到时候不说攻下京师,起码畿辅各地,必然兵祸连结。”
众人哄然中,张继孟只感到一股子凉气直冲脑门。 他都不需要懂什么兵事,只需要看着墙壁上的地图,配合上左梦庚画出的态势分布,就察觉到左永所说的事情,一旦发生将会多么的可怕。 明军在辽西被压缩到了宁锦的狭长地带,毛文龙被杀、朝鲜投降,侧翼牵制的作用彻底丧失。 林丹汗被打跑,蓟镇失去了外围防线。加上刚刚闹了兵变,军无战心。 如果黄台吉真要像左永所说的那样来一下…… 至此,张继孟终于明白左梦庚召开这个会议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