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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亮如洪钟,吕少卿听得格外耳熟。
转身望去,却正是北梁王武游照! 武游照一身亮银蟒袍,昂首阔步,气态非凡,几步就走到吕少卿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朗声道: “少卿世侄,多日不见,可还记得武某?”吕少卿与这北梁王武游照之间的交情,其实仅仅限于那场暗潮涌动的侯府夜宴,此前武游照虽多次造访先勇侯府,但与吕少卿也不过只是点头之交。 然而在那场夜宴中,纵然一众宾客各怀心事,这两人却置身事外,把酒言欢,只觉相见恨晚。 此后武游照没留几日便回了北梁,时隔近两月再见,吕少卿也颇感意外: “不知是王爷大驾光临,少卿失礼了。”
武游照一掌拍在吕少卿肩上,震得他浑身一麻,只听武游照道: “你这小子,上次还说要跟我拜把子,今天怎么如此客套生分?”
吕少卿揉着肩膀赔笑: “王爷毕竟是王爷,上次小侄喝了点黄汤,造次了,造次了。”
武游照大笑道: “哈哈!废他妈什么话!走,今天可有好酒招待?”
吕少卿也笑道: “好酒自然管够,不过可惜家父今日启程鄢都,陪不了王爷了。”
武游照点了点头: “路上遇见了,我忘了吕老鬼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鄢都,不过来都来了,你小子就不能陪我?”
“岂敢岂敢,小侄这就吩咐下去。”
吕少卿说完便注意到,武游照身后除了一众仆从,还有一少年锦衣华衫,白面儒冠,一对丹凤眸四处观望,举手投足颇显贵气。 然而那张玉面实在太过秀气,吕少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被那对秀目冷冷瞪了回去,只得讪讪问道: “王爷,这位是?”
武游照脸上浮出一丝尴尬,清了清嗓子,回道: “这是……这是本王,嗯……远房表侄,叫……叫个……” “在下朱实礼,随王爷拜访先勇侯府,还请吕少侯恕朱某冒昧。”
没等武游照说完,那锦衣少年就抢先开口,搞得北梁王爷脸上尴尬之色更甚。 吕少卿面露狡黠,应道: “好说,好说,王爷的亲戚自是贵客,何来冒昧。”
再寒暄几句,吕少卿就把北梁王一行请入府内。 侯夫人姜氏也没料到北梁王会在厌火节拜访,无奈侯府厨房开不了火,只能以几道寒食为席。 好在那北梁王向来到侯府如入自家府邸,只要有酒,也不管席上有没有菜,照样举杯豪饮。 姜氏面露愧色,亲自为武游照斟满一杯,说道: “不知王爷大驾,实在是怠慢了。”
武游照已与吕少卿拼了十数杯酒下肚,面色微红,摆手道: “嫂夫人外道了,我与吕侯出生入死,过命交情,怎会在意这些,嫂夫人不要怪我唐突,武某人只是来讨口酒喝,顺便,嘿嘿,来借阅一下吕侯的藏书。”
吕少卿惊道: “王爷如此好读?是要研究哪部经史?”
武游照大手一挥: “什么经史,那些酸腐文章,我最无兴趣。上次吕侯给我看他藏的那本九天龙相心法,我翻了一半,忘了带回去看了,这两月抓心挠肝,只好觍着脸又来啦。”
吕少卿一愣: “内功心法?!” 武游照得意道: “正是,这九天龙相心法和本王所修龙甲盾天心法相得益彰,传自五百年前南陆隐士宋今何,本已亡佚多年,不知吕侯从哪得来,他自己不练,放在阁内陈灰,实在太浪费了。”
吕少卿把自家藏书里的刀谱剑谱翻了个七七八八,但对于需要从呼吸吐纳开始练起的内功心法却不感兴趣,甚少翻阅。 没想到这个北梁王竟然还是个武痴,吕少卿顿时对他好感倍增: “王爷深藏不露啊,何时指点少卿一二?”
武游照哈哈大笑: “世侄要是想学,就是转嫁十年功力于你又有何妨!”
两人相谈甚欢,姜氏插不上嘴,只好在一旁赔笑,武游照身边的那个朱实礼却面色凝重,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杯中酒。 眼看武游照又要大醉,朱实礼趁旁人不备,朝他飞快地使了个眼色。 这么个小动作,别人没看到,却被耳聪目慧的吕少卿看了个清清楚楚。 按说武游照贵为亲王,莫说是远方表亲,就算是手足兄弟也不会在他面前做出如此出格的动作。 吕少卿心有疑窦,却不露声色,照旧与武游照谈天说地。 武游照收到朱实礼的眼神暗示,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伸手指向朱实礼道: “嫂夫人,少卿贤侄,我这个表侄呢,自幼学文习武,在北梁一带也算小有名气,今日是特地来拜会府上那‘一文一武一博学’的,想与他们……” 话到一半,武游照却如鲠在喉,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朱实礼却剑眉微蹙,紧紧盯着武游照。 武游照似是硬着头皮一般,把话说了下去: “想与他们……讨教讨教。”
吕少卿又是一惊,这朱实礼看起来不过与自己年纪相仿,竟扬言与侯府“一文一武一博学”讨教。 武游照所说“一文一武一博学”自然指的就是方贺达、白卫山、何善学。 这文的和博学的不说,毕竟文无第一,或许那少年真是个天纵奇才,文曲星下凡。 但要说与白卫山讨教,那实在是有点自不量力了。 白卫山可能算不上武力登封绝顶,天下第一,但放眼整个下唐,除了吕定国的破霄铁锏,何人能在白卫山的绝地破风刀下撑过十招?! 那朱实礼身材瘦削,纤手细腰,怎么看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何以敢夸下如此海口? 而此时,就连一旁已经很长时间未曾开口的姜氏也看到了朱实礼仅凭几个眼神,就让一向快人快语的北梁王变得词顿意虚。 虽心中颇感古怪,但也想不出其中就里,只好说道: “王爷,实在不巧,方先生随侯爷去了鄢都,白将军前几日也被侯爷派往九江,何夫子则是回丹县主持何氏宗祠祭祀,他们都不在府内啊。”
没等北梁王说话,朱实礼却抢先答道: “无妨,晚辈冒昧讨教本就失礼且不自量,听说几位先生今日都收了学生,若有幸与能者高徒讨教,已是晚辈之福分。”
说完,剑眉之下两束咄咄目光,就向吕少卿直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