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他已经能勉力支撑着起来了,只是终是身上的伤受的太重,又是内伤,岔了气,走起路来也累的要死,他想走出那间房间去找米多多,却连那间房间都走不出去。他知道米多多还在生他的气,米宝宝也看他不顺眼,南雪更是对他要理不理,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静养了,再养了三天,他终是觉得体内的气息顺了很多,仿佛原本不太通畅的筋脉在那一刻尽数被打通了一般。整副身体仿佛一夜之间全部恢复了一样,他心里不禁暗暗称奇,却知道他的身体八成是被米宝宝动过手脚了。沈浩轩第一次走出了那间他住了十来天的房间,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寻了一个干净的碗喝了一大碗水,天天喝苦药汁的他觉得那一碗冰冷的水已经是全天下最好的东西了。喝完水之后他便要去找米多多,只是院子里空空荡荡,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记得前几天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能听到那些仆从们做饭洗菜的声音。现在人都去哪里呢?他在院子里大声唤了声:“多多!”
没有人答应他,他又在院子里四年找了一圈,依旧一个人影都没有,刹那间,他顿时明白了所有人的离开,只怕也都是被人授意的,她根本就不想见他。浓浓的失落感再次涌了上来,他只觉得心里一片气苦,只是那些苦意升起来之后,他又觉得那些苦似乎也是他自找的。原本以为他们不给他水喝,无非是怕他怕药苦不喝药,所以便断了他的水,让他只能喝药。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尽其然。他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知道米多多只怕还在生那件事情气。她打他的那几掌是那么的重,只怕在下手的时候,是真的想一掌将他打死吧!只是那件事情终是一个误会,无论如何他也要向她解释清楚。他望着四下寂静无人的院落,心里却觉得一片空空荡荡,前程往事都映入他的脑中,他的凤眸微微一沉,心里泛起了刺痛。无边无际的孤寂向他涌来,似要将他的灵魂淹没。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经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他似乎更明白米多多在他心里的重要性。寒风从枝头吹过,带来了阵阵凄怆的哭声,几个人影起落,落在了院子里,楚炎走过来道:“世子,事情只怕是有些变化,我们得离开阳城了。”
“你们先走,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处理完了再走。”
沈浩轩淡淡的道。楚炎的头微微抬起,看着他道:“世子是放不下米小姐吧!”
“是!”
沈浩轩淡淡的道:“你带着这一次蓦集的粮草回墨城,我要等她回来,带她一起去墨城。”
“只怕世子有这份心思,米小姐却并不见得愿意和世子回墨城了。”
楚炎轻叹一口气道:“世子还是随我们一起走吧,留在这里实在是太过危险。”
“所有的事情我知道该如何处置,用不着你来教我。”
沈浩轩冷冷的道。“世子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好阻拦。”
楚炎轻叹道:“只是世子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先替墨城的那十万士兵想想吧,世子若是出了事情,那十万人马只怕都得随世子一起出事。”
沈浩轩的眸子微微一眯道:“我知道,你回去告诉我父王,让他不用替我担心!”
“既然世子心意已决,我们便先走了!我盼着世子早日回到墨城主持大局。”
楚炎轻叹一口气,便带着余下的几个暗卫大步离开了。米铺的生意极好,仅仅几天的时间,仓库里的米都快要卖空了,这中间的利润较之米家在凌州时利润还要好的多。阳城必竟是阳城,米铺开张后仅仅十来天的时间,营业额却比米家在凌州一个月的营业额还要高。再这样下去,米家的振兴是有望了。米多多望着面前摆着白花花的银子微微一笑,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傻傻的米多多了,就算是个财迷也要表现的低调一点。而这一次开米铺之后,她才发现以前在凌州的时候,由于所有的事情都有夏寻梅顶着,她也极少看到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开销,也才发现她以前的种种举动实在是大胆至极,做起事情来不再想后果。一想起夏寻梅,米多多的神色微微一暗,她低低的道:“娘,我现在才知道你以前帮我顶下来多少风险,只有我自己当时才会傻傻的认为,我真的是什么经商天才,如果没有你在旁打点的话,米家只怕早就被我败光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夏寻梅,她就又想起了沈浩轩,想起这一次沈浩轩受了重伤,被她和米宝宝治的出不了门,喝了十来天的苦药汁,她的心里便又隐隐有些快意。只是此时再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的心里还是觉得难过至极,只是心里已经淡然了很多。男人嘛,哪个不是花花肠子?再说了,沈浩轩本就是整个苍蓝王朝公认的花花公子,他那样的人,又哪里敢奢望他会对她痴情一片,为了她守身如玉。只有她会傻乎乎的相信他的话,信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信他和其它的女人没有任何瓜葛,她就是个大笨蛋,超级笨的大笨蛋!米宝宝告诉她今天沈浩轩的身体会大好,所以她早早的就将院子里的一干人等全部撤走了,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告诉沈浩轩,她不想再见他,他的生死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让他自己自行离去。她虽然打伤了他,可是她也治好了他,而他也伤害了她,从今往后,她和他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一念及此,她轻轻的叹一口气,随即回过神来,却见郑天华走了过来道:“少爷,出大事了。”
郑天华性情沉稳,他说的大事只怕真的是大事。“发生什么事情了。”
米多多将帐本合上走过来问。郑天华道:“永大米坊和庆成米坊也纷纷学我们降价了,只是他们比我们降的更多。”
“他们现在多少银子一石米?”
米多多淡淡的问,这件事情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他们比她意料之中的沉得住气了一些,估计会等到他们的米铺开张十天之后才有所动静。害得她开张那一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没料到他们到今天才发作。一念及此,她的心念微微收敛,她心里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开始降米价?难道他们的背后有什么阴谋?“一两银子一石,我们比他们的价钱足足贵了五钱银子一石。”
郑天华缓缓的道:“所以从今天上午开始,我们十五家米铺的生意一落千丈,相反他们那边已经卖疯了。”
“这很正常,贪小便宜本是人的本性。”
米多多淡淡的道:“如果我是普通百姓,听说有一两银子一石米买,我也一样会买便宜的米。”
“可是小姐,这样下去,只怕会危险的紧。”
郑天华满脸担心的道:“米铺一天的花销不小,如果他们一直按这种价钱卖下去的话,我们撑不了多久的。”
“不怕!”
米多多微笑道:“我们的大老板有的是银子,这一点点时间还是顶得住的。只是他们的大米本是五钱银子一石买进来的,现在就算是一两银子一石卖出去,也还有钱赚,只是对我们而言,若按一两银子的价钱卖出去的话,不要说运费、门面费了,就连人工也赚不回来。所以我们还是按一两五银子一石的米去卖,我倒想看看他们这样卖能卖多久!”
郑天华轻叹一口气道:“我就怕少爷一直这样撑着,没有任何进帐,我们幕后的大老板见无利可图,只怕会很生气。”
“这一点你就不用担心了。”
米多多的眸光微微一凝道:“赚不赚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否能坚持的住,守得住,能坚持下去我们就是赢了。你下去之后,要好好的安抚伙计的心,不管米铺里的生意是好是坏,他们的工钱一分都不会少发给他们。知不知道?”
“我明白!”
郑天华看着米多多的目光多了一分敬佩,这一次和小姐重逢后,他明显的感觉到了米多多的变化,她比以前少了一分浮躁,多了一分沉稳,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对大局掌控的能力也似乎越来越强了。他也相信依米多多的实力,必然能带着米铺所有的人渡过这一次的危机。米多多淡淡一笑道:“米铺里的事你要多操一点心,只是你考试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呢?可不要因为米铺的事情就把你自己的终生大事给耽搁了,说不定,你这一次还能高中,到时候成了国家的栋梁之材!”
“公子就不要笑我。”
郑天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以前在凌州的时候虽然是个秀才,可是连自己的温宝都解决不了,如果没有遇见公子的话,我只怕早就饿死了,这一次在阳城也是公子救了我的命,对我而言,我的命都已经是公子的了。再加上这么多年来,我对科考也实在是失望,并不一定有才华就能高中,而且自从我见识到腾大人的为官之道后,我便觉得当官也不见得好。相反,跟在公子的身边,倒是不用再担心生活的问题,而且我还活的很开心。”
米多多朝郑天华笑道:“郑大书呆子,你也还有想通的时候?虽然你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拍马屁,但是我很开心,这样的马屁听起来还不错!”
郑天华也哈哈的笑了起来道:“所以公子,你一定要将米铺经营的好好的,给我们这些普通的百姓一条活路,也给所有那些心怀不良目的商贩一个打击!”
“别给我戴高帽子。”
米多多不以为然的道:“我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我只想好把米铺经营好,像我娘一样厉害,将米家的米铺开满整个苍蓝王朝!”
“少爷其实现在的本事其实一点都不输给夫人。”
郑天华一本正经的道:“而且少爷天性善良,我相信少爷的情操。”
米多多有些无语,耳边却传来一句调笑的男音道:“你相信她的情操,我可不相信!”
郑天华回头一看,见王敏之手负着手走了进来,他便道:“少爷,我下去做事了。”
米多多点了点头,笑嘻嘻的道:“大老板,你老人家今天怎么有空到米铺来呢?”
“我再不来,只怕就要被人给卖了。”
王敏之自顾自的拿起案头上米多多喝了一半的茶水就要去喝。米多多可没有那种和人共饮一杯的习惯,尤其对象是那个和沈浩轩一样博爱的王敏之,她淡淡的道:“明天好像就是十五了!”
王敏之轻叹了一口气,记起那份解药的事情,当下乖乖的将那杯茶放了下来,米多多毫不客气的将茶水接过来,自己一口气全喝了下去。王敏之淡淡的道:“我这个大老板在你的眼里只怕是什么都不是。”
“不,你什么都是。”
米多多含着笑道:“大老板今天来这里,只怕是已经得到了消息,城里的两大米坊都降价了,来问我的应对之策吗?”
“是的!”
王敏之的眼里有了一抹赞赏道:“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她才不想做他肚子里的蛔虫,恶心死了,她淡淡的道:“我的对策就是以不变,就万变,他们一两银子一石去卖米,我们依旧一两五银子一石去卖。”
“为什么?若是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们的生意会被他们全抢光。”
“那又如何?”
米多多扬了扬眉毛道:“你觉得他们屯了多少米,这样卖又能卖多久?”
王敏之眼里的光华微微闪过,他看着米多多道:“米卖完了他们还可以接着再去买米,你应该知道秦怀玉在朝中的实力,要低价收些米不是难事。”
“他收不到的!”
米多多将下巴高高抬起来道:“不是我小看他,而是他们确实在阳城的附近收不到米了。如果要去其它的地方收的话,按照正常收米的价钱是八钱银子一石,可是整个苍蓝王朝,在三个大的产米区,一个是阳城,一个是凌州,还有一个是南疆。南疆今年发生了旱灾,根本就没米可收,所有的大米就只能去凌州收。可是将大米从凌州运到阳城,人工加路线算起来,成本至少在一两银子以上,而且今年由于凌州米家的米铺被大火所烧,烧毁了不少大米,导致凌州的米价上涨,现在凌州的大米只怕也卖到一两五银子一石了,如果他们不可能花那么多的本钱去买米回来和我们拼。”
“你倒是很笃定他们一定收不到米,而你你好像对凌州米家的事情很熟悉。”
王敏之对着米多多眨了眨眼。“还好。”
米多多不动声色的道:“我和米多多相熟的事情,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了,米多多在死之前,将凌州的米市的情况全部告诉我了,所以我才略各一二。至于笃定他们收不到米的事情,是因为我和阳城附的老百姓都签了协议,他们的米只卖给我。再加上永大米坊和庆成米坊给所有的米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再加上官府曾经有欺骗他们米价的事情,他们又怎么可能还会再将米卖给他们?”
王敏之赞道:“你做起事情来果然是有一手,实在是名不虚传!”
“过奖,过奖!”
米多多淡淡一笑道:“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前几天我又和不少的百姓签了约,他们中间有很大一部分愿意再卖地给我们,我手中的银子快不够用了,你再给我五十万两先花花。”
王敏之吓了一大跳道:“你上次才从我这里拿走五十万两,现在又要五十万两,金金,你什么时候成了吸血虫呢?”
“你不是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又哪里会是吸血虫?”
米多多笑意浓浓道:“对了,我再提醒你一次,明天就是十五了哦!”
王敏之恨的牙痒痒道:“别把我逼急了……”“我知道,狗急了还会跳墙!”
米多多微笑道:“可是你是堂堂的太师之子,又不是狗,所以不会跳墙。只是你也应该相信我,我虽然是很喜欢银子,但是不是我自己的银子,我通常都不会乱来。你现在看着支出是很大,但是等到明年,你就会知道这些银子实在是花的太值了。”
“但愿吧!”
王敏之轻哼一声便扔了把银票扔在了柜台上,气呼呼的就走了出去。米多多微微一笑,也不理会他,将他扔下的银票放进了怀里,她轻叹道:“明明就是来送银票的,偏偏还要装成一副很生气的样子,男人都是这么喜欢摆谱的吗?”
她的银票才放好,便听得王敏之在外面大声道:“公子,你怎么到这里来呢?”
另一个男音道:“我对这家米铺老板的仗义行为实在是佩服的紧,所以就过来看看。对了,敏之,你怎么会在这里?”
极熟悉的声音,米多多一听就知道是沈默,他怎么会到米铺来?米多多咬了咬牙,她对沈默的印象非常不好,几乎每次见面的时候,那小子都弄的她的心里很不爽,此时一听到他的声音,她恨不得冲出去把他打成猪头。只是这些也仅仅只是她心里的冲动罢了,在皇城里谁敢没事去打皇帝,除非是生意不想做,嫌命活太长了。“公子让楼少来请米铺的老板,楼少平日里忙的紧,便差我来请他了。”
王敏之的谎话说的滴水不漏,金金米铺是他投资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帝知道,否则后患无穷。沈默点了点头道:“我今日里在家里呆的无聊,所以出来走走,没想到一走就走到这里来了。”
米多多听到两人的对话,大概猜出了一些端倪,心里冷笑,随便走走就能走到她的米铺来,这个世上的巧合也太多了些!王敏之又折了回来,沈默也随着他一起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壮硕的男子,米多多十指如飞的敲着算盘,对于众人的进来,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不下。郑天华极为机敏,一见气场不对,忙迎上去道:“公子是要买米吗?我们这里有上好的白玉米,吃起来唇齿留香,不知几位公子要不要试一试?”
米多多想笑,这郑天华也有意思,米铺里什么时候多了白玉米呢?她怎么不知道?沈默淡淡的道:“我们不是来买米的,早就听闻了贵店的老板极具经营之材,所以心生仰蓦,便想来见见。”
王敏之冲米多多眨了眨眼,米多多淡淡一笑道:“我只是一介商人而已,实在没有公子说的那么厉害,我也没有什么经营之才,只是对大米比较感兴趣罢了。”
她说的委婉,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沈默看了一眼米多多道:“你就是这里的老板钱金?”
“是!”
米多多微笑道:“敢问公子尊信大名?”
“在下沈慎言。”
沈默微微一笑道。在阳城里,大部分人都是知道当今皇上的大名,他便用了化名。米多多微笑道:“沈是国姓,王公子又对公子如此尊敬,公子只怕是皇亲贵族吧?”
王敏之看了看米多多又看了看沈默,只觉得有些头大,他知道米多多的身份,可是此时见她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心里是又好笑又着急,却又害怕她再惹起什么事端来。沈默看了一眼王敏之道:“公子果然聪慧绝伦。”
米多多微笑道:“过奖过奖!”
话说到这里,大厅里一片沉默,米多多没有出手揍人已经很客气了,不要再指望她像往日那般没话找话说。王敏之当着沈默的面,就算平日里满是没腔滑调,可是他知道两人的性情,这两个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说错话还不如不说话沈默看着笑着一片温和的米多多,心里对她的身份早就升起了好奇,再想起早朝之后秦怀玉对他说的话:“那金金米铺的老板听说是沈浩轩有脱不了的干系,或许皇上也见过。”
言下之意,已经极其明了,那就是眼前的这个男子便是曾经偷走他玉佩,对他出言不敬的米多多了。他心里有些好奇,知道楼少凡不会真的让他见米多多,他在宫里呆的也烦闷至极,便决定出来走走,看看那个钱金到底是不是米多多。只是沈默此时看着米多多,却见她的样子和他在凌州所见的样子完全不同,眉眼之中,没有一丝相同的地方,他知道江湖上有易容术之说,心里便更加的好奇,眼前的人真的是米多多吗?他淡淡的道:“方才听说说这里的米极好吃,不知道是否属实?”
米多多眨了眨眼睛道:“当然,我们这里的米除了质地柔软之外,还绵软无比,让人吃后回味无穷。只是沈公子是王公贵族,平时极不买米,只怕是从未自己买过米。”
沈默淡淡的道:“是啊,家中所有的事情都有人打点,我的确是没有买过米。”
“公子既然从未买过,不如今天买一点回去试试,好吃了下次再来这里买米,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米多多的眼里满是笑意。“好啊!”
沈默笑着道:“我先买一石试试!”
堂堂的皇帝来买米,这样的商机米多多若是错过就不是米多多了,她决定先将个人的恩怨放下,当下笑道:“我只是寻常百姓,还从未接触过皇公贵族,公子从我这里买了米,不知可否为我提个字?”
王敏之一听到米多多的话,就大概猜到了她的意图,当下在旁劝道:“公子还从未出来买过米,不知就替她提个字,当做是第一次买米的记念!”
沈默心里了然,当下笑道:“你们都说这米极好吃,便提‘闻香而来’这四字吧!”
“多谢公子!”
米多多的嘴角露出丝丝浅笑道:“来人啦,备笔墨纸砚!”
沈默走后,王敏之道:“钱金,你虽然得到了当今皇上的亲笔题字,可是麻烦却大。”
“能有什么麻烦,还不就是明天随楼相进宫面圣而已,算起来我也不算太亏!”
米多多微微一笑道。王敏之眨了眨眼道:“你愿意进宫?”
“不是愿意进宫,而是愿意进宫面圣。”
米多多不以为然的道:“虽然只是差了两个字,可是意思差很多,王公子,你说是不是?”
王敏之听到米多多的话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却看着她道:“宫里不比外面,规矩极多,你去了一定要小心。”
这是他最担心的地方。米多多淡淡一笑道:“对我这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而已,去哪里都是一样,没有本质的差别,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再死一次而已。”
“乌鸦嘴!”
王敏之低骂道:“楼相对宫里的一切都极为熟悉,且你是由他带进宫的,我建议你去问问他,明日进宫有哪些要注意的地方。”
米多多微微一愣,却不以为然的道:“就算是没有他,我也一样一点事都没有。”
她见王敏之满脸担忧的样子,心里却升起了一丝温暖,她虽然不太喜欢王敏之,但是不可否认他对她还算不错,被她欺负了这么多次,也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她不是以前的米多多,当然不会笨的以为他真的奈何不了她。她拍了拍王敏之的肩膀道:“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说罢,她将王敏之丢在大厅里,自顾自的去拔算盘做帐去了。王敏之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后道:“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罢,便抬脚走了出去。他走出去后,米多多的眸微微转深,郑天华在旁道:“少爷,我觉得王公子说的有道理……”“闭嘴!”
米多多凶巴巴的打断郑天华的话,她当然知道他们说的都有道理,只是让她单独去见楼少凡终是觉得有些怪异,心里对他的怨气终是还在,还未消散。她轻轻咬了咬唇,却也知道明天的麻烦的确很大,沈默今天亲自到这里来找她,她不清楚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心里却终是有些担心。现在米铺所处的阶段,她也不想再生事端。或许先去问问楼少凡,皇帝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她也好有所防备。她想通之后,将帐本一丢,便独自去了楼相府,她望着那白底黑字的门楣,嘴角染上一抹讪笑,这个门楣的样子和凌州楼府几乎如出一辙,只是除了多了一个相字之外其实的几乎一样。可是多了这一个字,所有的意思便全改变了,楼府只是普通的人家的住宅,而楼相府里却已住着当今权倾天下的楼相。米多多想起以前想尽办法混进楼府的情景,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她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米多多了,纵然楼相府墙高楼深,对她而言,要进去实在是易如反掌。她也懒得管她现在是什么身份,却总觉爬墙比通报要有趣的多。当米多多施展轻功跃过墙头到底相府时,不禁微微一怔,里面所有的格局都和凌州的楼府差不多,只是这里的房屋修建的比起凌州的似乎更为精致一些。她原本还担心找不到楼少凡住在哪里,见到这样的格局便知道要找他实在是易如反掌,根据他以前的习惯,他此时应该在书房里看书。楼府里打扫的极为整洁,可是四周全是却不见一个人,严寒之季,庭院里连一片落叶都没有。没有仆妇穿行,四周到处都是树木,再加上所有房屋的构建都比较内敛,一如楼少凡的性格,这样的地方实在是不像是权倾天下的相爷该住的地方。米多多原本还想躲躲藏藏,可是见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时,便大大方方的自顾自往书房走去。一切如她所想,在凌州楼府书房修建的地方,这里也盖着一座书房。书房外透着昏黄的光,她也懒得敲门,径直推门而进。这一次她却是失算了,那个整洁而又清雅的书房里,却一个人都没有。米多多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不在这里,又去了哪里?米多多四处打望,见书房的书架上摆满了不少的书籍,夏寻梅教她背过不少古诗词,可是那上面罗陈的全是一些有关于战法还有治国策以一些史书,她对这些书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她在书房里转了一个圈,心里却升起了点点怅然,以前她去凌州楼府的时候,楼少凡最烦她进他的书房,曾千方百计阴止她来找他,可是却没有一次成功过。现在再想起那一段时光,她却觉得一切都已经是曾经苍海了,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发疯而又痴迷的缠着他了。再回想以前的那一段岁月,她的心里却多了一分苦涩,曾经的执迷不悟,让他烦不胜烦,却也害了她自己。那一段青涩的少女时光,这一生也不会再拥有了。“啪”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她微微有些好奇,将副卷轩捡了起来,心里有些好奇,打开来一看,她自己却惊在了那里,心跳也陡然快了起来。那是她和王敏之在比试时画的那副画,当时她画了楼少凡的出浴图,逼得楼少凡自己将那副画买回去。她自己还在旁边画了一张没有画脸的女子画像,以引起其它女子出价竟买,以期能赢得了王敏之。当时她自己觉得那样一画出浴的画像画在一起,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还曾天天期盼着画像上发生的事情真的能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只是现在再看这一副画,她的心境却和往日大不相同了,那副画明明是她自己所画,当时觉得是心心相映、是鱼水相欢,可是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所有的一切都摆明了那些不过曾经的云烟。楼少凡的眼里画的摆明了是清冷和不屑,而她的眼里摆明了画的是花痴和不甘,这样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会走到一起?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再这样看着这副画的时候,原本对楼少凡还存了点点报怨和恨,居然民消散了不少。她连自己都不再看好的爱情,又岂能强求别人能接受她?两个原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走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会相爱?那副画上的情景虽然美的紧,可是必竟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她曾经所受的那些伤害,所承受的那些毒言恶语,不过是自找的,与人无尤。倒是难为了他一直在忍受着她的骚扰,米家出事之后还一直对米家照顾有加。她知道后面的事情楼少凡是用了一些手段的,但是他对她确实没有恶意,是发自内心想要保护她的。她的眸光转柔,清亮的光波在其中流转,原本还带着些许戾气进来的她,在看到那副画之后,心境也平和了起来。她欲将那副画再次卷起来,只是手微微抖了一下,那副画不但没有卷起来,反而往下滑去,一行飘逸的字印入了她的眼帘:“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米多多的心头剧震,刹那间,她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只是那些情绪来的快,她又在心里本能的抵制,竟是没有觉察的太多,而心跳却又更加的快了起来,心里再多了几分惶恐不安。她见那副画保存的极好,却由于那天她将王敏之准备好的极品宣纸偷换出去卖了纸,所用的宣纸是极为普通的,是以仅仅只有半年的时候,那张纸已微微有些发黄,从旁边卷拆的痕迹看来,这副画只怕常被人打开。卷起来,又打开……米多多的眸光微微一沉,心愈发的慌乱了起来,却听得里面传来了男子温润的声音:“楼胜,替我将放在书架上的中衣和外袍取来。”
突出其来的声音把米多多吓了一大跳,她有一种偷窥后被人发现的感觉,画卷也不小心的掉在了旁边的油灯之上,天干物躁,画纸被烧了起来,米多多手忙脚乱的将那副画的火扑灭,只是纵然火扑灭了,那副画也被烧了一个大洞。她强自镇定,心里开始想着楼少凡若是问起来,她又该如何应对。楼少凡的声音再次从里间响了起来:“楼胜,是你吗?”
一阵水声传来。米多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险些忘了,凌州的楼府的是书院和卧房隔的甚近,只要一掀开中间那块帘子,便能到楼少凡的卧房。她以前就曾偷偷的从书房的后门爬进楼少凡的卧房,而这一次后面的那声水声传来,她便知道楼少凡在做什么了。她的眸光微沉,见书院边角的架子上果然放着楼少凡的雪白的中衣和棉袄,她走过去将那些东西全取了下来,再将帘子掀开走进了卧房。楼少凡一见是她,微微愣了一下后道:“你来呢?”
卧室里热气盈盈,水气绕绕,比起书房要暖和的多,而他坐在一个高的大浴桶里,米多多一走进去,里面人气氛便显的有些暧昧。淡淡的话语里满是柔和,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来一般,对于她的闯入,他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失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永远都是那么的淡定。米多多也没料到里面会是这样的情景,油灯的光华暖暖的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的五官多了一分温暖和柔和,再没有往日那样的清冷和拒人千里之外。晶莹的水珠从他的鬓角缓缓的滴落,泛起五彩的光华。这是米多多第二次见他洗澡,只是他此时的表情和她以前见到的时候支截然不同,没有上次的清冷,反而多了一分淡淡的迷离。他的眼睛不像上次一样理也不理她,反而静静的极温柔的看着她。他眼里那丝温柔,是那么的温暖,足以让任何人沉醉!他的眸子是那么漂亮,黑亮亮的,透满了层层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