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4.102全体——横队推进！

　　“东翁，这可怎么办啊？”

大冶县城头上，县令何成加上一个师爷，两人战战兢兢的缩在女墙后面，从缺口出探着头观察城外的白莲教乱民，脸色白得仿佛是死人一般，以至于师爷说话都在带着哆嗦，“要不，我们跑吧？”

　　“放肆！”

何成尽全力保持这自己的威严，当然，这得忽略掉他惨白的脸色与颤抖的身躯，“本官守土有责，岂能因为几个小小的乱民就做出有辱朝廷威严之事，念在你跟随我多年的份上，这次就先放过，若是再敢多提，当心本官拿你的脑袋祭旗！”

　　“东翁教训的是，学生失言了。”

师爷的脸色更白了，也想起了大周朝“守土有责”的铁律，地方官员如果是丢城失地，只要不死还能戴罪立功，夺回失地就能保命，最差也就是“殉国”；可要是胆敢弃城而逃，那就是全家团聚的节奏，“可是，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求援的人派出去了？”

何成好歹还有些自制力，脑子也没完全空白。

　　“今早刚发现乱民围城的时候，就用大筐和绳子放下去了。”

师爷小心说道，“只是，昨日东翁派人送去的公文，他都没当回事，这次会不会也.....”

　　“今时不同往日，昨天不过是衙门拿人，他当然可以不当回事，县内治安又不是他该管的；今日乱民围城，要是他还敢推诿，本官或许逃不过一个殉国的追封，他也少不了‘坐观成败’的罪名，顶多比本官晚些日子。”

何成咬着牙恶狠狠说道。

　　“但愿——嗯，这么快？”

师爷刚想自我安慰几句，突然眼神一亮，兴奋的指着城东方向说道，“大人你看，是周千户的官军来了！”

　　城东，大冶千户所主力已经列队完毕，一路不足两个时辰就急行军十几公里，停在了距离乱军不过两百多步的地方，换成这个年代的大多数军队，说不定已经跑散了；但这支半火器军队不同，至今还保持着完整的队形，甚至在稍作修整之后还能迅速整军，完成了战前准备。

　　“大人，看来这白莲乱贼的头目是个外行，根本不懂怎么掌军领兵。”

队列最前方，孟坤咧着大嘴笑的开心，毕竟谁都喜欢虐菜类的必胜局，“你看他们扎堆在一起乱糟糟的，比当初的新兵都是多有不如，说不定一轮齐射......”

　　“闭嘴！”

周阳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见他撵到一边，这才转头向赵桐问道，“广胜，炮兵准备好了？”

　　“大人放心！”

赵桐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本身是长矛百户，但这类冷兵器部队早已经历千年，训练早已有了定式，最多不过是增加一部分火绳枪兵的队形转换、配合之类，这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学习，因此对火器部队也不陌生，完全可以胜任炮兵指挥。

　　其实不只是他，其他百户以及兵丁也一样，都少不了火器训练；长矛兵一样要进行一定的火器实射，火绳枪手也没少用长矛练习刺杀与格斗；大冶千户所真正的“技术兵种”，其实只有炮兵和骑兵才算，倒是所有百户官，四个兵种必须全掌握——反正也没多少东西。

　　“其他单位继续整备，炮兵居中，今日我们能不能取胜，就看炮兵的表现了。”

周阳淡淡说道，他可是永远记得“炮兵是战争之神”的规矩，当初在现代时，更是在演习中亲眼见过炮兵成建制覆盖，“这些日子老子一个月两次实射，现在就是他们表现的机会！”

　　“大人放心！”

赵桐咬了咬牙，转身去组织炮兵了。

　　“大人，刚刚东杰派人传来消息，他们现在已经进入隐蔽，就在我们刚刚经过的那个树林子里待命，距离这里不足三里。”

很少说话的李峰过来禀报道，“是不是先喊几句，看看能不能让他们自己散了？”

　　“没必要浪费时间，命令全体兵力集合起来，按照战斗队形稳步推进。”

周阳干脆的摇了摇头，他可不认为这类宗教乱民会在乎什么“劝降”，“所有人员以旗语、哨声为号，任何人胆敢擅动，一律执行战场纪律！”

　　“卑职明白！”

李峰抱拳一礼就退了下去。

　　“哔哔哔——”凄厉的哨声划破了现场的死寂，所有官兵仿佛是被人抽了一鞭子，全都猛地清醒过来，紧接着就见周阳身边的亲兵骑在马上，用力挥动了手中指挥旗，随后是所有分队负责人领命下令，“全体——横队推进！”

　　就见并不算宽敞的城南空地上，大冶千户所主力开始推进，挽马牵引着步兵炮居中，紧随其后的自然是进入战斗队形的火绳枪兵，两翼则是长矛兵掩护，四百多人的军阵缓慢但有力的压向了敌军，基本没什么训练的白莲教乱民已经有了明显的骚动。

　　没办法，这些白莲教众有胆子跟随香主、师兄等骨干围攻县城，那自然是铁了心的死忠，但这并不能提升他们的军事素养，虽说如今聚集的总人数早过了一千五，却基本上没什么整合，一帮人乌泱泱的铺了一地，按照亲疏远近各自扎堆儿。

　　“香主，这......”乱军正中心凉棚中，一个明显是心腹的汉子拎着手中鬼头大刀，一脸焦急的说道，“属下听说这姓周的千户很是了得，就连当初号称‘第一家’的叶家，都被他干脆利索的收拾干净了。

　　如今我们人数是他们的三倍，正该趁他们没有稳住的机会冲过去，一口气打散他们，为何要任凭他们在不足两箭之地整军备战而不管，坐看敌人......”

　　“你以为我不想？”

应该是香主的壮汉气的将手中酒碗狠狠砸在地上，“昨日叫人时你也看见了，这么多人堆在一起，哪里整得过来？幸好现在官军来了，若不然他们大多数还嚷嚷着要吃饱了才干活呢！

　　若是早按我的命令行事，现在大家应该已经打进县城了，那里面多少富户大家，想吃什么找不到？现在好了，吵吵嚷嚷在门口堆了将近两个时辰，愣是没商量好谁打头阵，你们也不用商量了，现在必须打散东面的官军，若不然就等着掉脑袋吧！”

　　凉棚前一堆大师兄、坛主们也都意识到了错误，任凭香主发脾气却无人敢接话，但发脾气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想要进城就只能一步步来；幸好能混上头目的没有傻子，眼看现在问题亮明，一帮人就是再有心思，也只能先回去整顿自家人手。

　　这也是白莲教最大的问题，虽说天下各家都顶着同样的“大帽子”，其实相互之间并无统属，高层如此、基层也一样，一县之地的香主肯定是本县头面人物，底下的坛主、师兄就不是了？封建军队一向是“兵为将有”，白莲教同样是“谁拉的人就归谁”。

　　这样的结果就是一盘散沙，各人带着自己人手，堆在一起看起来不少，内部却是各自抱团儿，分钱吃肉自然你好我好，像这种该拼命的时候却只会是你推我我推你，以至于上千人堆在城门前，愣是拖到周阳赶到都没商量好怎么打。

　　“哔哔哔——战斗准备，战斗准备！”

　　不论这帮乱民如何，大冶千户所这边已经完成推进，在距离白莲教乱民不足两百步（两箭之地）的位置停下，最中间的所有步兵炮已经被卸下了挽马，放下单脚炮架甚至装好药包、铁砂后，正式完成了射击准备！

　　这款步兵炮重量虽说只有不足三百斤，如果发射实心弹攻城的话，效果基本等同于胡扯，但葡萄弹对乱军这种“最基础无护甲单位”的杀伤距离却可以达到足足两百步开外，更何况，无论是什么时代，炮兵出场对敌方的压迫力，都不是步兵能比的！

　　“大炮，官军有大炮！”

本就没能完成整备的白莲教乱军这下子更乱了，人家那边明显已经准备好，傻子都知道下一步是开炮，这时候别说是正面进攻，要不是长期被洗脑、再加上对所谓“无生老母”的虔诚，这群乌合之众早就跑了！

　　“不要乱！”

眼看着再不想办法，自己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人手就要逃散，哪怕是心里已经慌得一比，白莲教香主依然强打精神爬上了特意搭好的所谓“法坛”，“今日我等在此发动，是奉了无生老母法旨，是为圣教而战！

　　一旦打起来的时候，老母必会保护我等；哪怕是不幸捐躯，死后定会入那极乐世界享福，就连我们的家人，也会被老母赐福，今后生活越来越好；但谁要是胆敢叛逃，就算是本香主饶了你们，明王老母也绝不会放过！”

　　白莲乱军“轰”的一声变成了菜市场，但吵闹声很快就平息下来，不只是如此，伴随着下面头目声嘶力竭的嘶喊与吓唬，原本已经军心动摇的乱军竟然慢慢稳定，一个个变得双目红赤，恶狠狠抓紧手中的木枪农具，远远瞪着不远处的大冶千户所官兵！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杀啊！”

　　“炮兵——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