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很崎岖。杨北一边下山一般缓缓呼吸，倒是很快恢复了平静。山上的塔娜心思却有点复杂。她后来是动了杀心的，对杨北下手也是真的很，可人家却很照顾她。山上阴森森的，他们一路追赶，现在已经来到了山腰偏下的位置，能听到外围公路上赛车的轰鸣。跟那群富家子弟不同，杨北行事稳重，心思机敏。他没有继续追问沈红颜的下落，估计也是猜到沈红颜没有生命危险了，毕竟宋晚霜可是她唯一的闺蜜。杨北没猜错。此时沈红颜才刚从温泉池子里爬出来，懒洋洋的走向躺在椅子上的宋晚霜，撒娇道：“霜姐，咱们都在这呆了一天了，回去吧。”

这地方是江州最大的娱乐会所。是姜道川名下的，不过就在今早改姓宋了。宋晚霜一早，就约沈红颜来这里休息放松，先是打了羽毛球，划船，又是看了电影，晚上就来泡温泉。做了些女性闺蜜间会做的事情。至于手机，两人进温泉池的时候就收起来了。两人享受着里面的服务，一转眼就到了十点半。宋晚霜抬起腕表看了眼，知道时间差不多了，笑道：“好啊，走吧。”

下午的时候，她就很注意沈红颜，除了发现她身上的龙鳞纹路完全消失了，还发现她的皮肤一直发出一种淡淡的冰凉质感。非要她想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冰肌玉骨。宋晚霜是顶级富豪，见过不少美女，她本身也是。可想沈红颜这般气质的，她思来想去，似乎只见过一次，起身时开口问：“红颜，你知不知道蒹葭红楼？”

“蒹葭红楼？那是什么？”

沈红颜摇摇头，很天真的样子，走出温泉室后，去冲洗身体。宋晚霜眨眨眼，心说或许只是偶然吧。多年前她的宝贝儿子杨北曾在蒹葭红楼大闹一场，她当时出面道歉，曾在惊鸿一瞥中见过红楼的主人钟梅花。沈红颜现在给宋晚霜的感觉，就有点像钟梅花。不过两人身份天差地别。钟梅花可是燕京城最神秘的女人，她代表的势力、底蕴，比之大世家也不差。而沈红颜只是一个地方上的女企业家。两人冲洗过身子换好衣服，出来温泉场馆后才拿到手机。沈红颜打开一看好几个电话，苦笑了声：她可以放松，但只能适当放松，因为很多事情都离不开她。给卢小芊发了个条消息，处理了下其他工作上的事情后，沈红颜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说了下今天的事情。随即看向了最后一个未接来电：杨北。这家伙给我打电话干嘛？我要不要回他一个？不然多不礼貌——正想到这，宋晚霜招呼着她上车回家了：“红颜，走了。”

“这就来。”

沈红颜合上手机，想着明天再说吧。上车时，宋晚霜笑道：“今天开不开心？”

“挺开心的，我都好久没放松了，也没人陪我。”

沈红颜搂住宋晚霜的胳膊，笑道：“霜姐，你要是一直能在江州就好了。”

宋晚霜苦笑一声：“我也想，江州很不错，适合定居生活。”

沈红颜突然抬头，说：“霜姐，什么时候你做完了想做的事，就来江州定居吧，咱们姐妹俩一直在一起。”

“好啊。”

宋晚霜笑了笑时，前面开车周文谦脸色却有些黯淡。如果夫人真的能有将来，就好了。宋晚霜跟沈红颜一直在聊天，她们都说了一天了，却似乎还有说不完的话。宋晚霜还说要把那个娱乐城送给沈红颜，沈红颜没同意。她知道宋晚霜压力大着呢，她虽然帮不上忙，却也不想做累赘。车速飞快，明晃晃的月亮照出了车子的幻影，似乎也帮她们把所有烦恼都甩在了脑后。可车总有停下的一天。开到一个红灯路口时，宋晚霜收敛笑容，问：“老周，你从刚才开始，表情就一直不太对，怎么，有事吗？”

“这……”周文谦迟疑了会，叹息道：“夫人，具体的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

“你看，是不是今早回明珠？”

周文谦的声音，带着难言的苦涩。沈红颜秀眉微皱：“什么检查报告？”

“没什么。”

宋晚霜笑了笑：“公司里的一点小事，行，我近期就会安排回明珠的。就是可惜，我还没跟我的好姐妹玩够呢。”

一听是公司上的事情，沈红颜撅了噘嘴：“霜姐，你和我不一样，怀北基金这么大，要是走不开，就先回去吧。放松什么时候都可以嘛，再说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有股气……”说到这，沈红颜不说话了。身为宋晚霜唯一的闺蜜，沈红颜知道她心里一直憋着股气。因为丧子之痛，而生的怨气。宋晚霜回国，不是来跟沈红颜玩闺蜜游戏的，是来争那口气的。她要进攻。要打。要把杨家和陈家都打服了气，或许对方在官场中的人脉关系，是宋晚霜经营不来的。但论起财力，杨家和陈家都不如她！陈家在海外业务链很庞大，这些年被怀北基金折腾的够呛，陈家这些年实力大跌，就是她折腾的。现在她反攻杨家，也是因为她有充足的、大把大把的资金，能不计较得失，亏这本往外砸！这就是宋晚霜的底气。身为全球最富裕的女人，她就是要用财力让杨家和陈家折服，好给死去的孩子，讨一个公道！她想知道。当初杨北为什么会跟陈家小姐发生关系？更想知道，造成杨北死亡的那场意外，有没有内幕。“只是可惜，时间不多了。”

车子停在沈家别墅门口时，宋晚霜心里冒出了这句话。她着送沈红颜下车，跟普通的好闺蜜一样互相说了晚安。沈红颜蹦蹦跳跳的像个孩子，看起来很高兴。宋晚霜又何尝不高兴？儿子时候，沈红颜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光。她也很想以后来江州定居，跟好姐妹一块生活。只是……刚关上车门，她脸色就恢复了淡漠。抬头问：“老周，检查结果确定了？”

“确定了。”

周文谦言语中升起无比的悲凄之意：“哈佛医学院的特遣专家组，已经在明珠中山医院实验室里得出了结论。”

说到这，他攥方向盘的手，有些发白。宋晚霜却很平静，继续问：“说吧，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您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