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向西走到步山中间位置,也就是喇叭沟开口的正南方,不约而同都停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路边的草丛中传来蟋蟀的叫声,一会消失一会响起,连成一片。喇叭沟及其后面的步山,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在黑夜中安静的躺着,似乎都在沉睡,包括那些孤魂也都在那里沉睡着,好像只要我们一踏进去,就会惊醒他们,从而引来无数的鬼魂无休止的纠缠着我们。而喇叭沟上面则隐隐约约能看到大大小小枯坟野冢,还有流连漂浮在坟冢之间的鬼火,给这块地方又增添一丝恐怖。鬼火,就是人骨骼分解出的磷,遇空气自燃,而形成的一种自然现象。我不断暗示自己去这么想,但是在这个环境下,所谓的科学解释都显得那么无力,总会有意识的认为那些鬼火就是一群野鬼打着灯笼寻找前来侵犯的目标。“我们先去哪里?是喇叭沟底,还是沟上?”
我问道。花狸猫低头想了想说,先去沟底把她的尸骨带上,然后在上去。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定了定神,感觉额头并没有那么痒,看来并没有什么危险,于是脚下一动,朝喇叭沟走去。通向喇叭沟的是一条小路,位于山南边的平地,并不属于山脚下的位置,小路大概有两尺来宽,路左边是一块田地,右边则是一条水沟,水沟也只有两米宽,沟里面并没有水,全是草。小路两侧全是茅草,很茂盛,草叶向路中间倾斜,把路面遮得严严实实,因此与其说我们是走过去了,不如说是躺着草过去的。茅草叶上的刺拉得小腿又痒又疼。我端着灯在前面小心翼翼的走着,眼睛始终盯着灯前方半米的位置,因为这个位置范围内,在灯光的照射下勉强还能看见路,再远一点就看得不是很真切。走到一半时,玻璃踩了我一下脚跟,我低声骂了一句。没过一会,这家伙又踩了我一下,我身子不稳险些倒了下去,我停下转身要骂,谁知头刚偏一点就看见右侧悬着一张男人的脸,距离我很近,都快贴到我的脸上了,整张脸呈青色,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留着小胡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我浑身一个激灵,魂差点吓飞了,忙转回头,感到身体从下到上一阵发麻,心里暗想不会被盯上了吧。不要慌,我提醒自己。玻璃在后边低声嚷道,“你丫走不走?”
我定了定神,又转过头往右边看,一看之下,我就破口大骂,“狗日的,你想把我给吓死,往后拿一拿。”
原来是那个女纸人,玻璃手臂平举着,正好放到和我排成一横排的位置。估计是玻璃拿累了,换个姿势,而我刚才因为被他连踩两次脚跟,突然停下身子,玻璃一个没留神,差点撞上了我,按照这样的位置计算,那纸人正好和我在一条横线上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情况真是这样吗,纸人和真人,男人和女人,我还分不清吗,刚才分明是一个带着胡子的男人盯着我看的,就算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也不能把这么明显得东西给弄混啊。但是我的额头分明又不痒,这个怎么解释呢。我瞅了玻璃一眼,“走路慢点,别老踩我脚后跟,容易把灯给晃灭了,要不你走前头?”
“谁踩你脚后跟了,倒是你,别走走停停的,害得我们差点撞车。”
这时花狸猫看不过去了,低声催促道,“都别吵了,快点走,我估摸着时间快到了。”
我本来是想和玻璃继续争论下去的,鸟人,踩脚后跟还不承认,我气呼呼转过身子,心里骂道。不过转念一想玻璃要是真没踩,那可就麻烦了,我心里暗想。不能乱想,否则就自乱阵脚了,我反复提醒自己。“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花狸猫这时吟唱起了《正气歌》,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铿锵有力,声音里透射着坚毅和决心,这一段吟唱听得我心血沸腾,刚才的恐惧和疑虑竟然一股脑全部抛开了。我暗想,花狸猫真有你的,难道你又看透了我心里想的。小路的尽头是喇叭沟的开始位置,然后这条小路犹如一把刻刀将喇叭沟南坡刻出一条沟,迂回通往喇叭沟上面。小路右侧的水沟则与喇叭沟一侧的排水沟相连。我们没有丝毫停留,直接顺着排水沟走进沟底,一边坡上的山枣树和鬼圪针在夜风中摇曳,像成千上万只手在那里抓舞着。由于上一次我和玻璃来过一次,赵老太太骨骸的所在我自然清楚的很,我们走到那一簇山枣树跟前停了下来。这个地方就是我们上次来的地方,一切都没有变化,那块石板还在那个地方,只是石板上面白色的东西早被风吹的没踪迹。“她的骨骸在山枣树后面。”
来富叔走上前去,用右手拨开那簇山枣树,来富叔的右手因为那两股旋风小臂反扭,成了畸形,我本以为这样他的右手就费了,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似乎也习惯了。花狸猫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布袋子,布袋子一端用绳缩口,跟以前的钱带很相似,不过要大得多。花狸猫把布袋子递给来富叔说,“把骨骸捡进去,心里要诚。”
然后顿了顿又接着说,“二郎往后靠,你不能动手。”
来富叔撑开袋子,伸手就要去取骨骸,突然从那一小堆骨骸中钻出一团火,这火呈绿色,球形,在空中上下浮动,犹如一只眼睛在盯着我们这几个侵略者。我们立即停止了动作,都不敢乱动。“怎么了,怎么不动了?”
花狸猫问道。他话刚说完,那绿色一团火就径直飞向花狸猫,来富叔这时就在花狸猫旁边,眼疾手快,立即用手中的布袋抽了过去。那团火还没碰到布袋便又飞向了一侧,正好躲了过去,我和玻璃一见面面相觑不敢出声。这时从骨骸中又飞出四五个这样的火团,围着我们四个人身边来回飘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场面一时变得十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