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位新上任的主任，竟然没有一丝一毫袒护员工的意思，反而冲着那女售货员大吼一声，“给我闭嘴吧！”

吴晓丽被这一嗓子给吼懵了，“主，主任……”刘主任面色铁青，“吴晓丽，咱们坐在这个位子上，是为人民服务的。你瞧瞧自己刚才的那副做派，一副达官显贵，欺压百姓的态度。你以为你是谁？是地主老财，还是资本家？”

“主，主任，我，我没有欺负……”“闭嘴！还狡辩？当我是瞎子，亲眼看到的事情，你还能给它扯歪了？”

吴晓丽一脸委屈，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又被刘主任给打断。“鉴于你这次的不良表现，本月的奖金扣了。以后要是还是这种态度，我会向上面反应你的情况，把你调岗或者革职！”

“主任，我……我改，我以后一定改。”

吴晓丽面色有些发白。一个月的奖金得两三块钱，就因为眼前这档子破事儿，直接给罚没了。尽管心里满是不服气，但不得不低头服软。要不然，惹恼了新来的主任，扣奖金是小，只怕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也得黄。处罚完女售货员之后，刘主任一脸歉意地向李前程赔礼道歉。“这位同志，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们服务不周，我给你赔个不是。”

“赔礼道歉就不必了，但是，我希望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发生。你们是公务人员，不参加社会生产，吃穿住行包括工资，都是由我们广大劳动人民提供的。这也正是你们需要为人民服务的原因所在。希望你们能记住这一点，不要以为自己高人一等！”

“是是是，同志说的对。”

刘主任点头如捣蒜。拿出了对待领导的态度，对待眼前的这个普通年轻人，“同志，你是要买糖，面粉之类的日用品吧？我亲自给你弄。”

这位新主任的态度，让李前程很满意。他从供销社出来的时候，瞧见了一脸懵圈的李三妹。不仅是她懵圈，屋外看热闹的几个顾客也跟着懵圈。供销社里的人是什么态度，这些人哪里会不知道？从来只有自己对他们低声下气，哪里会轮到他们对自己低声下气？刚才那位主任，对李前程客气的不行，简直要把他当成祖宗供着。关键是，众人都看的出来，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应该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人，不是什么达官显贵，政要豪绅。这一幕，冲击到了众人的日常认知。“姐，愣着干什么，东西都买完了，咱们走吧。”

“哦”李三妹回过神来，“弟，你太厉害了！怎么说呢，就感觉刚才的你，身上有一股霸气……”“什么霸气？”

“我也说不好，就是那种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那种霸气。”

听了这话，李前程忍俊不禁，“姐，你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少看点那种书，把脑子都看坏了。”

“你小子长本事了啊？敢这么说你姐！”

两人边走边聊。没走几步，突然被人叫住。“同志，等一等。”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那人穿着一件粗布衬衫，头上还带着一顶遮阳的斗笠，显然是个务农的农民。“怎么了？”

李前程停下脚步。中年人憨憨的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敬畏，“你跟那供销社的人认识？”

“不认识。”

“那你是什么大官儿？”

“也不是。”

中年人一脸匪夷所思，“那凭啥，人家对你这么客气？”

李前程笑了笑，“大叔，咱们是什么人？”

“农民啊。咋了？”

“咱们是农民，这个没错，但同时也是广大的人民群众。我们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既然是主人，凭什么人家不能对咱们客气？”

“这话我爱听，听着在理！”

带着斗笠的中年男人不知不觉挺直了腰背。“进去买东西的时候，放硬气点。”

李前程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理会对方，转身离开……中午二点半。县城，电子厂。姐弟两人刚到门口，就瞧见，里面一大帮人在闹腾。“肯定是出事了。”

李三妹从骡车上跳下来，“弟，你看着点，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李三妹根本就没听他的，一溜小跑，朝着人群前行的方向追了过去。“要名单……”“凭什么让我们下岗……”“买断工龄……”那边闹腾的人，都穿着电子厂的工服，显然都是电子厂的工人。听着隐约传来的抗议声，李前程明白，这些职工大概是对下岗的事情不满。考虑到情况比较混乱，他担心三姐受伤，找了处空地，将骡车栓好，又锁了自行车，刚要进去，就被门卫大爷给拦住了。“小伙子，你是我们厂的职工么？”

“是啊。”

“可我怎么瞧着你这么面生呢？”

“大爷，咱厂子里边三百多号人呢，你都能记得住？”

“那肯定记不住。行吧，你进去吧。”

成功把这位看门大爷给忽悠住了，李前程却没着急进去，而是问道：“这些同志，闹腾什么呢？”

大爷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厂职工们？他们闹腾什么，你不知道？”

李前程笑了笑，“我那机器停了，这不是放了几天假么？也没人通知我上班，我就过来看看。一来，就瞧见那些人闹腾。”

他这是把三姐的经历，安插在了自己的身上。大爷“哦”了一声，“具体我不太清楚，也是听来的一些消息。杨厂长不是最近跟一个港商谈生意么？那个港商拿了货，人不见了。所以，原计划下岗的人员多出了一倍，而且买断工龄的补偿款，现在也不好说了。”

听了这话，李前程明白了。前世，电子厂厂长杨波因为假港商的事情，被查出了贪污受贿，具体情况，他并没有多了解，现在结合看门大爷说的。事情的真相，大致被他还原了出来。应该是杨波和那港商合伙，打着商品出口的名义，侵吞国家资产，装进自己腰包。可那港商本来就是个冒牌货。根本就没有出口贸易的路子，所以，在事情败露之前，卷钱跑路，坑了杨波。“行了，大爷，您忙。我先进去了，对了，门口的骡车和自行车是我的，麻烦帮忙照看一下。”

“放心吧，都是一个厂子的，我给你看着。”

看门大爷很是豪迈地摆了摆手……电子厂厂办。一大堆人，将办公室堵得水泄不通。人人义愤填膺，骂骂咧咧，甚至还有几个人拿了撬棍，扳手，一副要干仗的模样。